聲線清冽，但沒什麼攻擊性，隻是，也沒多少歉意。
沈映蓊擡眼，“沒事。”
看清對方長相時，她愣住。
極清隽的眉眼，溫和斯文，眸色有些淡，比正常人的深褐色要淺一點。
她隐約記得，她見過他，在嘉陽大學後街的烤肉店裡。
但似乎對方并不記得自己。
他收回視線，斂目，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地走回去。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紛紛跟沈映蓊說對不起。
“等下，小姐姐，我怎麼看你有點眼熟……”
“你他媽見到美女就說眼熟，别丢人了行不？”
“我草我真的覺得眼熟……”那個寸頭男生想了幾秒，突然叫起來，“上次我們吃過飯，就那次，草！徐驚墨的女朋友。”
沈映蓊：“……”
說實話她不記得那次吃飯有哪些人了。
那次隻是臨時給徐驚墨當一下擋箭牌，沒想到還會有後續。
被人認出，她打算裝傻。
“我還記得你好像姓沈……”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寸頭視線環視一圈也沒看到徐驚墨，“老徐在車裡幹嘛！喊他上來呀，見見他女朋友。”
不遠處的聞郁：“差不多該走了。”
“郁哥，你上次也在！我說的對不對！就是老徐的女朋友！”
聞郁眼皮都不擡：“沒印象。”
見寸頭還想糾纏，聞郁有些不耐，催促衆人離開：“時間不早了。”
“沒有啊，不就是因為時間還早你才帶我們來燒香嗎？這才剛來……”寸頭詫異地看了眼他，嘀咕，“怎麼就不記得，我都記得你那天晚上回去在陽台抽了一地的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怎麼了……”
頓了頓，“說起來，你好像從那天之後，就不正常，大家還以為你也被老徐脫單刺激到了，也想找女朋友了才心情不好，這次大家說來江餘陪你聚一聚……”
聞郁聲音冷下來：“有完沒完。”
其他人怔住，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生氣。
包括寸頭，也是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懵逼表情，“郁哥……”
聞郁站在原地，過了幾秒，聲音恢複平靜：“抱歉。”
寸頭連忙有些慌亂地開口：“沒事沒事，你最近壓力也大，我嘴碎你又不是不知道。”
見狀，其餘人松了口氣，笑道：“行啊剛子，終于承認自己嘴碎了，以前說你一句你得跳起來頂十句嘴，還得是郁哥治你。”
寸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被衆人調侃也不回嘴，嘿嘿裝傻。
這回就算是别人真對沈映蓊好奇，也沒人敢八卦她。
但也沒有立時就走。
沈映蓊之前不好說什麼，此時見兩個女生對簽筒實在好奇，于是主動問：“要不要試一下？春節期間免費。”
兩個女生搖了兩支簽，都得到不錯的簽文。
其他人也來了興緻，紛紛加入，把沈映蓊面前的小案桌圍得水洩不通。
到後面逐漸變成比手氣大賽，規定誰手氣最差誰就請晚上那頓飯，瞬間三隻簽筒被衆人瓜分幹淨。
大家拿着各自的簽文來找沈映蓊解簽。
七個人，大多是上簽，最次的也是寸頭的中簽。
他喃喃：“不是吧，這麼倒黴。”
其他人看熱鬧，笑嘻嘻：“準備好晚上大放血吧。”
寸頭皺着眉，又是無語又是尴尬的表情，摸了摸頭。
沈映蓊講了半天簽，嗓子都啞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餘光瞥見右側櫃台旁，站在幾步之外遠的聞郁。
“對了，還有郁哥！”
“得了，郁哥怎麼着也比你這個倒黴蛋強。”
聞郁走過來，将簽文遞給沈映蓊。
簽文上的數字在解卦書找到對應解釋。
書上明明白白寫着三個字，下下簽。
旁邊幾個腦袋擠過來一看，瞪大眼睛：“操！”
“好離譜……”
“這頓飯看來是我請定了。”聞郁倒是沒什麼反應，笑了笑，輕嘲自己運氣之差。
“啊……重來重來，這個不算，我們親眼看着他搖。”寸頭忙擺手道。
沈映蓊擡頭看向聞郁。
“就當是替我破财擋災，大家不用跟我客氣。”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不糾結，就此決定。
簽文結果大家都沒放在心上，頂多就是調侃寸頭兩句，而他也是好脾氣地笑笑，一臉傻乎乎的表情，隻在人後悄悄松了口氣。
聽說大雄寶殿裡有财神供奉，其他人一股腦擠進去。
留下聞郁在原地。
期間來了兩個陌生香客來求姻緣卦，沈映蓊把心滿意足的兩人送走後，才注意到他看着那隻簽筒出神。
她晃了晃簽筒，“要試試嗎？很準的。”
聞郁看了她一眼，點頭。
沈映蓊将簽筒遞給他。
聞郁撩眼：“完整的。”
沈映蓊悻悻轉身，從身後的玻璃櫃最上層、被元寶蓋住的角落抽出被提前挑出來的不好的簽文，将之放入其中。
聞郁接過，搖了三圈，掉出一隻。
沈映蓊從案桌上拿起。
和之前相同的數字，沒有解析的必要。
下下簽。
他看着那個數字，怔了一瞬，倏爾彎了彎唇，不再說話，垂下眼，走到一旁，安靜等同學出來。
祈願樹下人來人往喜氣洋洋。
而他孤零零地站在一旁，那些熱鬧都與他無關。
直到其他人有說有笑走出來，他和他們一同離開。
離開之前，他們還特意跟沈映蓊打了聲招呼，揮手跟她道别。
沈映蓊站在小案幾前，試着搖了搖簽筒，掉出一隻簽文，上上簽。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些難過。
過了幾秒，她抓起那隻簽文追了上去。
聞郁落在衆人身後，下到寺廟的最後一坎階梯時，他的袖子被人拉住。
他有些驚訝回頭。
很難得的雪後初晴。
正午的日光溶在她身後，炫目耀眼。
拉住他的女孩，白玉一般的臉上帶着因缺氧導緻的嫣紅顔色。
一雙眼睛清澈幹淨，不摻雜半點私心。
因為位置的關系，他仰頭看着她。
“下下簽，亦是上上吉，卦象雖然顯示萬物枯死，但四時有序，逢春發生，遇夏則利。已是谷底，此後種種均有利你。”
雖然，她不知道他所求是什麼，但還是希望他能順利。
縱使無法順順利利，也希望他不會被挫折打敗，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不要像剛才那樣，好像什麼都可以輕而易舉将他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