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這句話吓得滿頭大汗,但一個字都不敢為自己辯解。
他把沈映蓊出現在立嘉的這個消息彙報給沈靈均,目的就是在沈靈均面前刷刷存在感。
誰知道沈靈均竟會出現。
不說甯市,即便是沈家勢力範圍延伸到的立嘉,知曉沈家内情的也都知道,沈映蓊不過是公認的被沈家除名、無權無勢的養女,她和沈靈均姐弟兩人也因性格而多有不合。
為讨好沈靈均,在态度言語上輕慢沈映蓊,對他們這一圈人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結果他僅僅是說了個名字,就得罪了對方。
他心中叫苦。
果然這沈少爺脾氣詭谲多變,喜怒無常。
沈靈均視線冷冷掃過男人,這趟落空,他表情陰沉到極點。
男人努力補救:“說不定她在酒店房間,我把她朋友叫來。”
桃子被酒店經理找到,帶到沈靈均面前時,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看見門邊的少年第一眼,她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精緻漂亮到近乎妖冶的少年閑閑靠在門邊,看都懶得看她,語氣不善,揚了揚下颌:“開門。”
桃子:“……”
這他媽誰啊……
桃子不情不願打開房間。
裡面空無一人。
“有這麼不想見我嗎。”沈靈均踩在房間厚厚的地毯上,盯着一半搭在床尾、一半垂在地上,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外套。
沈靈均嘗試心平氣和地給沈映蓊打電話,在聽筒傳來撥打用戶關機的提示音後,上翹的嘴角還是一點點變得僵硬。
房間門大開着,聞郁從一樓上來,路過門口時,随意看了眼。
視線觸及那個熟悉的少年時,他腳步一滞。
門口的桃子注意到他,不等開口,聞郁随意問道:“怎麼?”
桃子做了個誇張的口型,小聲:“找映蓊的。”
*
高三那年,沈映蓊曾休學在家一段時間。
休學了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又或者更久,她不記得了。
在沈家的那段日子,她像是掉進了一個永遠都走不出去的迷宮,每天睜眼所見,是對她溫聲細語的傭人,但她在她們身上聞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還有,看似溫和寬厚,卻威壓十足的沈父,以及對她視若無睹的姜阿姨。
太陽照常升起,卻不會有落下的那天。
她生活在别人為她搭建的,一個安全、透明、堅不可摧的伊甸之中。
然而每當接觸到沈家人時,那種揮之不去的窒息無力感都讓她有種沉潭溺斃的錯覺。
發現沈靈均來找她,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想要逃離。
此時此刻,她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階上,涼意順着腳底爬上小腿。
雖然早就拉黑了沈靈均的所有聯系方式,但沈映蓊還是不放心地把手機關機。
不知道沈靈均要耗到什麼時間,趁他們在酒店,她想趕緊離開這裡。
她收起手機,深吸一口氣,起身快步下樓。
電梯距離樓梯口極近,她聽到“叮”的一聲,于是慣性沖到電梯口。
剛好是下行的電梯,金屬轎門打開,聞郁一臉不耐,正要從裡面出來,對上沈映蓊有些蒼白的臉。
他步子一滞,視線落在她身上,喉結滾動幾下,“還不進來。”
沈映蓊前腳剛進去,就聽到身後走廊傳來的腳步聲。
轎廂裡,靠門邊的保潔阿姨視線往外瞟了眼,認出是酒店經理後,連忙按着開門鍵,給對方留門。
後頭的沈靈均走進電梯,習慣性瞥眼過來。
聽到身後一行進電梯的動靜,沈映蓊身子僵住。
粘稠冰冷的氣息有如實質,彙成洶湧的黑色海水,一排排朝她頭上打來。
就在這時,聞郁擡手叩住沈映蓊的後頸,用了點力氣,迫向自己。
她整個人被帶到他面前。
深色風衣頃刻将她罩住,包裹得嚴嚴實實。
陰霾散去,鼻間都是男人身上清冽幹淨的氣息。
頭頂上方,男人聲線不疾不徐,“怕什麼?”
從外人的角度看,兩人很像女方鬧情緒後被男方略顯強硬地摟在懷裡,旁若無人調情的小情侶。
沈靈均有些厭惡地撇開視線,眼睛盯着面前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
雖然兩人相距極近,卻仍有距離。周圍的領地被人侵入,聞郁身上存在感極強的雪山氣息瞬間将她包圍,沈映蓊猛地屏住呼吸。
她不敢動,也不敢張口,整個人定在原地。
聞郁垂眼看她。
從來沒覺得二十幾樓的電梯時間會這麼漫長。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沈靈均率先提步出去。
聞郁松了手,退開半步。
先前那甚至算不上暧昧的氛圍此時蕩然無存。
好似不過是一場意外。
沈映蓊猶豫片刻,還是跟着聞郁走出電梯。
沈靈均停在酒店門口的跑車已經開走。
沈映蓊松了口氣。
她在路邊停下。
聞郁回頭,語氣平常:“要去哪兒?”
沈映蓊:“可能在附近轉一下吧。”
她擔心上面還有人守着。
她想起之前在電梯裡,他原本是要出來的,可能是什麼東西落了,才又下來,于是随口問了句:“你還要上去嗎?”
聞郁:“本來是,但現在不了。”
他瞥她一眼:“也就是因為承諾早上給朋友帶的早飯丢了,朋友和我吵了點架,跟我發脾氣。”
聞郁平鋪直叙:“最後又被人趕出來而已。”
沈映蓊:“……”
他朝她笑了笑:“也沒什麼關系。”
*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
沈映蓊四處張望了會兒:“你說的那家百年老字号的店在哪裡?”
她怎麼沒看到。
聞郁随便瞥了眼,指了處附近的粉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