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斂谷的妝造很簡單,化妝師的手法也很專業,特别科學地呈現了被追殺到窮途末路的逃亡者的狼狽樣子。
縱斂谷望着鏡子裡的自己,她的眼前瞬間閃過很多張被她追殺過的人臉。
由于看過太多次,她清楚地知道她該擺出什麼表情,也能很熟練地模仿。
不過問題就在于,這個妝造實在太還原了,整個人灰撲撲的。
當然縱斂谷不是什麼高尚的人,她不是沒想過私自在妝造上動點手腳。
隻是她也有顧慮。
一是她本就不擅長化妝,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二是……如果被發現了,說不準她連這個小角色都沒有了。
“我就說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一樣無能為力啊。”
縱有谷的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躲在帽檐下的眼睛肆無忌憚地舔舐着縱斂谷。
“你不是自傲得厲害麼?怎麼現在這麼沒自信了?”縱斂谷的語氣裡沒有什麼情緒,似乎隻是随口一提。
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縱有谷沉默了。
不過很快她又恢複了平常不着調的狀态。
“我什麼時候沒自信了?我堅信着有一天我能把所有人踩在腳下,我堅信有一天所有人都要仰望我。”
“你也就這樣了,隻會喊一些假大空的口号。”縱斂谷毫不留情地譏諷。
“說些你不知道的吧,可能對你有用。你不是中槍而亡嘛,我剛才問了一下,在你身上用的是最省錢的一種,你要自己手動擠壓血袋來營造中槍的效果。血液的噴灑和槍沒有任何關系。
換句話說,至少你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你是怎麼死的,你可以在這裡動腦筋。不過也沒多大效果就是了。”
縱有谷俯身在縱斂谷耳邊輕聲說,雙手虛虛地環着縱斂谷的脖子。隔着口罩,她蹭着縱斂谷的臉頰和脖頸。
縱斂谷陷入了沉思,她甚至都忘了推開縱有谷。
血袋、擠壓……
她的眼睛亮了亮,她回頭問:“這次拍攝是實景嗎?”
“對啊,這次的導演财大氣粗,直接把一整個古鎮包下來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死胡同就是真的死胡同咯?”
“那不然呢?”縱有谷有些不耐煩了,她的手指戳着縱斂谷的鼻尖。
縱斂谷呆呆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覺得一切都明朗了起來。
沒有什麼事會把她難倒,她會順利完成這次拍攝的。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随着視野的收窄,鏡子中她和縱有谷的身影漸漸重合,仿佛真的隻有一個人。
門外傳來腳步聲,縱有谷很快起身。
“有谷姐,您可以先去現場等着了,需要我幫你拿着外套嗎?外面起風了,還是有些冷的。”
風?縱斂谷笑得更大了,她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亢奮地尖叫,橫沖直撞地掃過她身上的每一寸。
由于過度興奮,她感受不到一點冷意。
她微笑:“不用拿外套。”
她走到拍攝現場,各種設備已經架好。仰頭即能見到懸在空中的麥克風、補光燈,四周擺放的也不僅是攝影機,還有反光闆,不過更多的是各種縱斂谷叫不上名字的設備。
她按照點位站好,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她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是那麼的閃耀,她應該被更多人看見才對。
她站了好一會,主演姗姗來遲。
縱斂谷微微皺眉,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羨慕着這種特權。
她的餘光掃過四周,她終于在一個角落看見了遮擋嚴實的縱有谷。
“三、二、一,開始!”重重打闆。
縱斂谷很快進入狀态。
“束手就擒吧!再多的掙紮都是徒勞,你逃不掉的。”她聽見對方如是說。
她的眼前閃過不少過去被她狩獵的對象,她得心應手地模仿。
皺眉、顫抖、瘋狂。
她開口:“我怎麼會失敗,我怎麼會失敗?”
語氣裡是難以置信與一點自負的懊惱。
她看見對面的演員拿起槍,她的臉上又閃過哀求,眉毛擡起。
“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你不就是貪我的錢才來抓我嗎?我可以分你,不要殺我好不好!”
眼睛裡泛出淚光,随後簌簌留下的淚水沒有打斷她的表演,她依舊谄媚、依舊哀恸。
總之,窮途末路、不擇手段。
場外,坐在監視器前的導演拿起對講機。
她說:“來一個反打。”
攝影機對準主演。
“錯了,不是對準主角,對準小縱。鏡頭亂了,重新來吧,卡!”
這場戲莫名其妙地被喊停。
縱斂谷站在原地,她沒有多少無措,隻要她沒有被喊下場,她就繼續有機會不是嗎?
她抹去臉上殘留的淚水,手背蹭上了一層灰色油彩。
化妝師立馬上前,仔細地為她補着妝。
刷子輕柔地蹭在縱斂谷的臉頰上。
“你剛才的表演很不錯,喊卡不是你的問題啦,放輕松、放輕松。導演好像對你挺滿意的,她還想給你來個特寫呢。攝影師拍錯了才喊停的,按照剛才那個狀态來肯定沒有問題的。”
化妝師一邊專心仔細地為縱斂谷補妝,一邊說。
“謝謝。”縱斂谷說。
“第二次準備!三、二、一,開始!”再次打闆。
縱斂谷吸氣,她再次進入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