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照例封賞了一通。
戰時不便大換血,祝閑的策略是前朝文官能晉則晉,各地将領暫時不動,如有叛亂以鎮壓為主。
他是憑空出現,沒有根基,隻能靠原先支持吐缶恒的保皇派頂着,白照鴻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的“心腹”,直接被封了個鎮北将軍。
白照鴻接到消息之後,第一件事是看任務面闆,可惜沒有動靜。他在腦中喊了好幾聲把17喊出來,問到底怎麼算達成任務。
“抱歉宿主,這次任務描述不夠詳細,您需要取代童潤,成為大将軍才算完成任務。”17說。
白照鴻頓了一下,才回:“知道了。”
報信的使者并非皇家親使,他作為四品官并不需要跪接。雙手接過诏書後,使者又左右張望,借衣袖掩飾遞給他一封信,低聲交代道:“此乃陛下親筆密信,務必在四下無人時拆閱。”
“有勞了。”他接過信收好,示意遠處護衛過來把提前封好的程儀賞給這位使者。對方收了賞,沖他行一禮就告退了。
州府裡的親衛和下人們趕緊跪地恭喜一通,他揮揮手都賞了,叫他們全退下。
使者是大半夜來傳的信,現下已經月上中天,也難為這群人還要從床上爬起來祝賀他,而且竟然真能起得來。
白照鴻自己是沒睡。這次進封是早定好的事,原先和他一起鎮守兖州的将軍已經被沈延津調回去了。他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就是這兩天,幹脆晚睡兩天處理公務,順便等消息。
皇帝是這樣的,皇帝隻需要封賞就行了,而他們被封的要考慮的就很多了。
他又回到桌案前,摸出那封密信拆開。
信上密密麻麻寫了一整頁。除開頭簡單寒暄外,剩下這麼大篇幅中,主要以婉轉又不失急迫的口吻表達了一個中心主旨:他當上皇帝之後,已經彈出了任務完成離開世界的選項,這讓他覺得很不安,想請白照鴻盡快處理留下的事。
白照鴻……還真給忘了。
他當時在君山上問了手串的來曆之後,本來是想着回來就找時間處理,結果因祝閑要截胡沈延津的皇位,他不僅要盯着童潤,還要處理軍中沈家的人。
這兩天新帝登基,更要注意城中是否動亂,仔細安排換防,一忙起來腳不沾地。連睡覺都要見縫插針,更别提處理“天降旨意”了。
他把信在燭台上燒掉,起身關上所有的門窗,落了鎖,才坐回到椅子上,閉上眼。
天道能通過星象給予君山指示,以此應對外來者入侵,證明它已經足夠完善,有基本的靈智。
這樣反而好辦了,他隻需以手串為媒,就能找到它,與它溝通。
一個世界裡,有無法估量的“可能”與“版本”,而且都是同時進行,沒有前後之分。
天道就是這些“可能”運轉時的“道”,有了道,世界才是圓融的,所以道存在于任何地方。
而他要溝通的那個有靈智,能影響所有“道”的核心,如果沒有媒介,很難精準地找到。
因為他不是全知全能型的,無論找什麼都得借助個媒介才行,比如一段因果,一段記憶,個人物品也可以,但沒那麼精準。
當然也有例外。一種比如他,如果選擇投胎,是沒有那些“可能”的,無論“回溯”多少次,世界上始終隻有獨一無二的一個他,不用任何媒介也能找到。
另一種就是17的“主人”。
仿佛是深知這個道理,這個人提前切斷了自己和遊戲的所有聯系,白照鴻把能找的都找了,也沒發現半點蛛絲馬迹。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叫17:“我跟你說一件事。”
17:“您說。”
“我準備找這個世界的天道聊會天,可能要消失一下。無論你待會發現什麼問題,都不用管。”
“好的……”17先應了,然後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等、等一下。”
為時已晚,它的監測系統顯示,白照鴻的心跳和呼吸都降到人類的最低限度,大腦也沒了活動,倒和上次直接“猝死”不同,看來是準備聊很久。
它等了一會兒,确認白照鴻不會很快回來後,又一次打開了系統日志,接着上次的另起一行。
【2.2:我判斷,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選擇權。殺死白照鴻的結果注定是失敗,輔助他的結果注定是成功。
對我來說,通過改選輔助宿主獲得勝利,将意味着我無法再證明自己的價值。我仍然是一個失敗品,應該遵循主人的規則被報廢。
但我已經清楚,我不能再對他下手,否則我将和害死從前宿主們的人一樣,成為兇手。
這究竟是我的程序設定,還是程序故障?
因不願宿主身陷險境,導緻任務無法完成,也是因為程序故障嗎?
或者,是我在人類的詞庫裡找到的:“迷茫”、“恐懼”和“關切”嗎?】
17這邊一片歲月靜好,白照鴻那邊亂成一團。
——字面意思上的亂成一團,因為天道是個大毛線球。
它認同白照鴻的話時,就會亂七八糟地散開,每根線都蠕動着;不認可的時候,就蜷縮成一個标準的球。
白照鴻問:“所以,你原定沈延津是要當皇帝的那個?”
毛線球縮了一半,幾根毛線纏上他的手,傳遞出兩個信息:【命運從不注定,他隻是成功次數最多的那個。不願外來者侵入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