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定關兩軍交戰,火光和血氣染了半邊天,順着山風飄來的雪都帶着硝煙味道,分不清那是雪花還是灰燼。
副将頂着風雪,領着兖州軍一路縱馬狂奔向那邊趕去,而一支十幾人的小隊從中脫離,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當中。
白照鴻并不在其中,他沒了檀珠限制之後,輕功片刻就能到童氏營地之中,不僅覺得等他們太耽誤事,甚至覺得他們不來都行。
借着風雪掩飾,他在軍營中找了個隐蔽處躲藏,然後盯上了不遠處的一隊巡邏兵。
等他們走過白照鴻藏身的地方,他悄無聲息地探出來,捂住巡邏隊最後一人的口鼻。
那人隻覺得自己脖頸突然一涼,然後就沒了意識。
白照鴻把斷了氣的巡邏兵拖到暗處,迅速扒下他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又把屍體藏了藏,等待下一隊巡邏兵經過時跟上,假裝自己是其中一員。
營裡有好幾個隊伍在巡邏。他們這支隊伍和剛剛那支還碰了面,那隊隊長已經發現少了一個人,但好像并不太在意,隻是跟身邊人罵了句:“不懂事的東西,都什麼時候了還躲懶。估計溜出去撒尿了,别管他。”
白照鴻低着頭經過,沒人注意到他。
走了一圈,他大概記住了營地的布局,就尋了個機會脫離隊伍,挪到主帥帳篷附近的雜物箱後,隐匿氣息躲了起來。這個距離已經夠他聽見裡面的響動。
他凝神,把内力聚在耳上,帳篷裡微弱的聲音立刻變得清晰起來,似乎有幾個人在商量什麼事。
一個陌生且蒼老的聲音問:“沈家當真不會來阻我們嗎?”
“不會,他這次沒能登基,還要忌憚新皇。他肯定希望我們能和新皇鬥得兩敗俱傷,再坐收漁翁之利。”
“衆長老不用憂心,等我們拿下梁州,自然可以橫穿豫州,直抵京城,沈家何懼?”
白照鴻一驚——這是童夢山的聲音。
怎麼會是童夢山?
“呵呵,小童将軍,區區梁州不足挂齒,我們還是應當小心沈家為上。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那蒼老聲音又道。
另一人附和:“先生說得不錯,沈家不戰,恐怕大半是畏懼童大将軍威名,他們消息靈通,就連蠻人這事也讓他們捅了出去,這事也不知道能瞞多久……”
……瞞什麼?
童夢山那帶着傻氣的聲音又接上:“晚輩以為,還是速戰速決,先到豫州再說。實在不行,我們童家十萬軍隊,也不怕他啊!”
白照鴻眉頭緊鎖,想繼續往下聽。但似乎是童夢山冒的傻氣震驚了另外幾人,帳中寂靜了一會兒,後邊再起的對話也沒有談及這件事,都是一些“小童将軍”最愛的戰術讨論。
他心裡有一個荒唐的猜測——童潤可能出事了。
本來隻是想判斷裡面有幾個人再行刺殺的,卻沒想到有了意外收獲。
謀逆造反,主帥帳中領兵的居然不是童潤,而是他這個傻不愣登的兒子童夢山,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就算他是領兵之才,童潤自己也不可能不露面。
當然,也不是沒有童潤躲起來,讓童夢山當靶子,給人以童家軍中無首的錯覺,以防刺客刺殺的可能。
但白照鴻的武功水準已經是這個世界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任誰都不可能知道有人在旁偷聽。既然如此,他們總不能沒人的時候也在帳篷裡演戲給他們自己看吧?
白照鴻甚至有點想問問天道童潤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不過現在不是時候。那他姑且當是死了。
那麼,他也沒必要再找什麼機會了。
他解下腰間酒壺,喝了一大口,讓壺裡剩下一半多一些的酒。之後在衣服上撕了段布條,借旁邊火炬把布條點燃,塞進壺裡,蓋好瓶口,往不遠處帳篷角落丢了過去。
這東西不比玻璃瓶爆的快,好在壺裡酒夠烈,他耐心等了好一會,一邊聽着帳篷裡的談話有沒有有用的信息。終于,一聲爆響之後,火苗順着布料爬滿了不遠處那個帳篷,引起一片騷亂:“着火了!快救火!”
主帥帳中一靜,裡面的人沒再說話,先後走了出來處理外邊的事。
“一定有人混進來了,快查!”方才那老人大喝道。
就在他背後,白照鴻直接走進了童夢山的帳篷。
童夢山還站在沙盤前一臉美滋滋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根本沒注意是誰進來,大概以為是哪個将領去而複返。
等他擡頭時候,已經再也沒有反應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