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捂着自己的心口,搖了搖頭,顫顫巍巍道:“完了啊……全完了……”
還不等他歎完這口氣,站在側邊的人低頭一看,發現腳邊的帳篷布上火苗已經竄到了腰,連忙大叫起來:“快走!快走!這裡要燒起來了!”
他這一嗓子讓本就混亂的場面更加嘈雜,這第二把火燒得剛剛被燒過一次的人群立馬沸騰起來。一時間滅火的滅火,扶人的扶人,關心童夢山的沖進去收殓屍體。老人被扶着出了帳篷,緩了一口氣,正要叫人去追捕搜查那個逆賊,又有一個士兵踉踉跄跄跑過來,對他說:“童大人,有個穿着我軍士兵衣服的人襲擊了草原王的營帳,殺了十幾個守衛和、和草原王!”
老人按着胸口的手還沒從身上拿開,聞言聲音古怪地問:“……誰?”
“草原王,是草原王啊!草原王被殺了!”
他嘴唇顫抖,幾次張合都沒能說出來話,最後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發出一聲巨響。
議事帳内的桌子被蠻人将領錘得砰砰作響,幾乎要穿出個洞。
“我看得,清楚!那個人,就是你們的人!”蠻人将領用蹩腳的中原話怒吼着,“他有你們的牌子,是,中将!”
旁邊一群被拉來作證的人沒一個吱聲,因為當時旁邊确實還有不少士兵,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個穿童氏軍服的人提着童家的刀,用着童家的刀法殺了十好幾個蠻人守衛,然後殺進了草原王的營帳。
腰上還帶着中郎将的腰牌。
剛醒過來的軍師被他這麼一吼,險些又要昏過去。
童夢山死了,童潤原來的中郎将也死了,現在軍營裡最有話語權的居然是他這個軍師,以至于軍營這幾百号大小将領隻能指望他這個心髒不好的老人家來這裡吵架。
他等着對方吼完了,才嘶啞着聲音道:“中郎将早就死了!”
軍師雖然年紀大了,但腦子還沒老。
行刺者行事謹慎,看過他長相的中郎将和童夢山都死了,刺殺草原王時又戴着頭盔,穿着軍服。蠻人一口咬死那個人身上有中郎将的腰牌,倒也不難猜。中郎将屍首上沒有腰牌,顯然是被人拿走,故意要離間他們。
這些他都可以一一解釋給蠻人聽——但唯一無法解釋的是,此人會童家刀法。
為什麼會有外人會童氏刀法?他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是童夢山被殺和草原王被殺間隔極短,就連已故的童潤恐怕都沒有如此武功,他都要懷疑是不是營中出了内鬼!
“我們将軍也被此人所殺,所遭損失不比你們小。若說草原王是你們的王,那童将軍便是我們的王,主君被殺,誰能好受!至于那名中将,他已經死了,屍體就在外面,若閣下不信大可自去查看。閣下在軍中這麼久,中郎将的臉還是記得住的吧!”
對方顯然不領情:“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派他暗殺,之後又把他殺死拿來頂罪!”
軍師差點氣笑了。
草原連年幹旱,部落生存無以為繼,和童家聯盟之後,蠻人的王公貴族都搬到了秦州住。這次草原王随軍親征,身邊也都是蠻人一等一的高手護衛,要是一個小小的中郎将就能暗殺成功,他們童家還和蠻人合作幹嗎?這天下早就該姓童了!
可是那幫子蠻人就是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非得要個交代不可。甚至若不是五萬蠻人軍隊還在天塹作戰,軍師覺得對方根本不會跟自己在這裡對峙,早就打起來了。
可是他們的主将也死了,他們找誰理虧去啊?
他道:“此事明擺着就是敵方刺客所做,你們王的護衛從來不讓我們童氏參與,刺客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突破你們的守衛,難道不是你們自己護衛不力?!此時來質問我們又有什麼用?”
蠻人捶桌子捶得更用力了:"但是他穿着你們的衣服!你們必須給我們解釋!"
蠻人們心裡門兒清,中郎将什麼本事,他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中原話不好,又不是腦子不好。
但是就跟這個軍師說得一樣,對方把他們十幾個守衛都殺幹淨了,還全身而退,逃之夭夭,難道他們草原部落就要吃這個啞巴虧?正好,童家這邊童潤、中郎将、童夢山全都死了,隻剩一個沒有戰鬥能力的軍師,正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态,現在是蠻族掌控大權的最好時機。所以他一步也不會退讓。
兩邊一時間僵持不下。
造成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白照鴻早已經在小隊的掩護下遠遁千裡。
他把頭盔和身上的童氏兵服往河裡随便一扔,左右沒什麼事幹,便扔下那支小隊,又自己跑了。去的是魚定關的方向。
魚定關内的火已經被大雪澆滅,雪落在山谷裡化成泥,又很快被鮮血染紅。
閑月還在城門上和陳通打得你來我往,但随着時間推移,陳通還是逐漸占了上風。她雖然功底不錯,但還是吃了沒正經習過“這個武”的虧,對内力和功法都一知半解,打起來左支右绌,僅憑基本功堅持到現在,甚至還能勉強和陳通打平,已經稱得上是奇迹。
但底下的梁州駐軍顯然不是蠻人的對手,在一身鐵甲又個個初通武學的童氏軍隊面前節節敗退,幾乎要守不住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