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人無聲無息推開,任平野一擡頭,又是何秀。
她皺眉道:“我不是都說了我和你沒關系,你還來做什麼。”
“你總是對我們藥閣有偏見。”何秀哀怨地瞟她一眼,“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功法為何奇怪嗎?今日其他長老有事,我帶你去看。”
任平野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她修為比自己低,又認識幾十年了,諒她也鬧不出什麼大事,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
她一點頭,就被對方一把扯走。
任平野以為她要帶自己回藥閣,好心地問:“回藥閣的話禦劍快些,我帶你?”
“不要,師姐,我們這麼多年沒一起走路了,我想同你一起走走,反正離你那兩個小弟弟散學還早。”
任平野還被她抓着手腕,不好掙脫,隻得順着走。一邊聽她廢話些當年一些有的沒的小事。其實她對那些事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但礙于她記得自己當年和何秀的确關系很好,隻好強顔歡笑聽着。
一邊聽她說話一邊不知走了多久,任平野突然發現她們來到了一片陌生的密林中。周圍隐隐有陣法的感覺,但不真切。
“這是哪裡?”她覺得不對勁。
何秀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作噤聲狀:“噓,你看那邊,我們過去。”
在她所說方向,有一座樸實無華的小木屋。
“唉。”議事堂中,齊山抹了把臉,歎息道,“正是……雖然我也希望是好事發生了,但我翻閱了所有的古籍材料,也實在是無能為力。……此次,是想請各位道友……早做準備吧。”
桌邊一人聽了,臉上卻沒什麼焦急之色,反而不慌不忙地拉開椅子坐下,道:“齊老不必如此慌張,究竟還有多久?我們再一同想辦法就是了。”
“還有……半年。”齊山頹喪道,“最多不過明年立春,大陣會從魔族攻擊最強烈的地方破開,殘陣則會再運轉半年時間,最後完全損毀。我倒是可以在凡人生活的地方重新布下保護陣,但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有人不敢置信地質問,“怎麼會隻剩半年了……去歲不是說還剩兩年光景麼?陣外不是尚有人抵抗麼?”
任平野剛一靠近木屋就聽到這段對話,她清晰地認出那聲音,是她師父蕭序與陣閣主齊山。
她頓時腦中嗡的一聲充血,被何秀拉着梗在原地。
裡面的談論還在繼續,聲音隔着門闆變得不那麼真切,但也足夠聽清:“區區魔族,用得着我們如臨大敵麼?大陣破了又如何?難道還能毀我蓬萊仙山不成?”
“如此風涼,山下百姓又當如何?”這是一道女聲。
又一道男聲:“有齊老設陣,何愁護不住那些凡人?”
屋裡頓時一片雞飛狗跳,平日高高在上的神仙大能吵得不可開交。有人覺得蓬萊百年前接收難民,又保護島上生民已經仁至義盡,有人覺得魔族宵小不足為懼;也有悲觀者覺得大陣破滅時人族便會滅亡……衆人各執一詞。
喧鬧中,議事堂大門忽然被人撞開。
兩扇木門闆“咚”一聲磕在牆壁上,發出擂鼓一樣的聲響,牆壁上經年的灰塵撲簌簌下落,在暮光下像一場小雪。吵到一半的衆人一時瞠目結舌,齊齊轉頭看是哪個膽大的敢踹議事堂的門。
門檻之外竟是蕭序那大弟子任平野。
她臉上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隻沖着齊山問:“齊閣主!您說的可是真話?”
蕭序臉色微變,快步走到門前擋住任平野的視線:“你在這裡幹什麼?!議事堂是你該來的地方嗎?!出去!”
任平野寸步不讓,目光越過蕭序的身體隻死死盯着齊山:“齊閣主,可是真的?”
齊山視線在她與蕭序身上逡巡片刻,長歎一聲:“老蕭,你不會至今還瞞着這孩子吧?”
蕭序低喝道:“齊山!你也知道她們還是孩子!”
“一百年前你去外頭看過,這世道還容得下什麼孩子不孩子嗎?”齊山悲哀道,他轉頭對任平野說:“是真的。”
有人小聲嘀咕:“……百年前?那是什麼事?”
但聲音也很快淹沒在沉默的洪流裡。
任平野恍恍惚惚,後退了半步,撞在門檻上。
蕭序走上前,想趕她出去:“快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雙拳緊緊攥着,稍微清醒了點,意識到自己不該莽撞沖進來的。可大陣一時她早有猜測,隻是每次想盡辦法旁敲側擊,也從師父那問不出什麼。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不祥。所以真相猛地攤開時,她才格外不能自持。
正在氣氛僵持時,桌邊一人起身。
這站起來的是身閣閣主瞿易。
身閣是修煉自身,以錘煉身體為方向的一支,閣主瞿易更是健壯孔武,有悍不畏死的氣概。他走過來一掌拍在任平野背上,沒輕沒重,拍得她感覺氣血上湧。但她隐約感覺到這一掌安慰的意味居多。
隻聽他道:“老蕭啊,事已至此,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瞞着他們,是護着嗎?那是害他們啊!蓬萊島隻有這麼大,大陣碎了之後,四面八方都是魔族。孩子們修煉這麼多年,總也比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強,齊心協力,總也是一份力量!我就不信了,人類生存萬年的根基,就能輕易被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域外生物滅亡?”
“瞿閣主,百年前你也出了大陣,你如何說得出這話?那是天要亡我蓬萊啊!”齊山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