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乎是格外美麗脆弱的東西,綻放後就要凋落,正如美人易逝的青春。
薔薇花一般美麗的長劍,現在已經斷為兩截。
斬斷牢籠,锵地一聲輕響,水墨将斷劍歸鞘。
她滿意地握柄細看,這把劍外表看來仍和原本一模一樣,隻要不拔劍,就不會暴露。
“幸好有你,多謝啦!”她悄悄對劍說道,“但願還給你主人的時候,他不要哭鼻子……”
說這話時,她已然像一隻最輕靈的鳥兒,悄無聲息飛躍了出去,尋找着楚留香的蹤迹。
今夜他們一起來探查,作為誘敵的代價,水墨随身攜帶的圖紙已經被搜走,她也得出了幕後真假公子羽的情報,接下來就看楚留香那邊,能不能找到她邀請的鑄劍師?有沒有查出他老朋友梁老镖頭身亡的真相?又或者,有沒有替她把圖紙偷回來?
算算時間,那個“公子羽”被她鎖住的脈門大約也差不多解開了,想必很快就會出動人馬追蹤搜捕,比起孤身在此,還是趁早和同伴彙合,更有把握全身而退。
還有,剛才用機關暗算她的人一直在暗處,那人借着地利,潛行斂息又極厲害,要是一直跟着她……
水墨正在疑心,忽然間,她耳尖一動,似乎又聽到了勁風擊打機關的聲音。
不好!水墨頓時一個急停,面色微變,眼看前方暗道逐漸閉合,左右也在颠倒旋轉,她一咬牙,幹脆選定向前,一口氣飛掠到盡頭,背後牆壁滾動着合為一體,而身前則霍然中開,原本無人的岔路口,在地形變化後赫然現出一行黑衣人的身影。
原來是要把他們引到一起……莫非前面是公子羽的下屬?
身後已無退路,水墨卻鎮定地一笑,冷靜地打量過去。
夜明珠潑灑下一片柔和的光暈,光暈裡現出一位身着紫衣、豔如朝霞的美人。
明明此地并沒有鏡子,水墨卻不由生出一種攬鏡自照般的錯覺,看着那紫衣女子的容顔神态,水墨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這實在是種奇異的感覺,對面那些黑衣人似乎也都以她為首,一個個俱是武功高強,正手起刀落,動手間地下已經躺倒一片死屍,觀其服飾,都是地宮裡的奴仆。
水墨突兀出現,那些黑衣人本欲上前,那女子卻打了個手勢,黑衣人們領命退下,沒入了黑暗裡。
今夜原來還有第二波人?不知他們又是什麼目的……水墨心下微微詫異,防備着暗處,她暫時不願和對方起沖突,便拊掌笑道,“姐姐這裡真熱鬧,暴客登門才會一言不合地殺人,姐姐難道是專門過來尋晦氣的?”
“不知道姐姐這麼漂亮,又叫什麼名字呢?”水墨凝望着她。
對面那女子杏目一轉,眸光若有所思,同樣笑吟吟道,“水墨妹妹嗎?我叫袁紫霞,今天也是和妹妹一樣,來找公子羽的麻煩。”
水墨聳聳肩,“那姐姐自便好了,我才不多管閑事呢。”雖然對這女子有些好奇,但她可不想多浪費時間下去,便繼續嘻嘻笑道,“剛才的地宮變化如此巧合,那動手的幕後之人,正是想讓你我互相拖住,方便他調虎離山。”
“如果該說的話都已說完,我們不妨就此别過,各去做自己的事?”
“慢來,”袁紫霞卻不着急,上前一步,兩位絕色美人在光下對立,她們的五官雖不像,可笑起來那種驕傲自信、先聲奪人的光華和美态,卻都是渾然天成,宛如一對姐妹。
袁紫霞雙眸細細地将她從上到下掃視一遍,歎道,“你我實在太像,我們都是世上最有天賦才情的人,我們殺人可以不用刀,甚至可以不見血。”
水墨歪了歪頭,狀似不解,“袁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人獨闖厮殺多麼辛苦,比起朝不保夕,不如加入青龍會,享受大龍頭庇護,坐擁無盡資源财富,如何?”袁紫霞幹脆挑明。
水墨忍不住笑了出來,“各方勢力都這麼缺人嗎?說得好聽,可我為什麼要拿自由來換他的庇護?這麼想降服别人……哼,青龍會的龍首又怎樣,難道他要做武林中的皇帝,一聲令下,順昌逆亡?”
“他也太高看自己了!”水墨撇了撇嘴。
心底她已打起了十分警惕,公子羽聲名鵲起隻是這十年來間的事,可青龍會不一樣,它已經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其勢力盤根錯節且深不可測。
傳言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青龍會也有三百六十五位神秘的壇主,網羅天下,無所不包……她可不想和青龍會沾上關系,卷進亂七八糟的仇殺陰謀,最後死的不明不白。
袁紫霞眸光波動了一下,面上笑容仍舊不變,繼續勸道,“好妹妹,你這麼聰明,還看不清形勢嗎?”
“在青龍老大的眼裡,世人強弱有分,要麼能為他所用,要麼就為别人所用,木秀于林,但礙事者連雜草也不如。他雖不是皇帝,手握的權勢卻絲毫不在中原皇帝之下。”
“青龍會已經在江湖上無孔不入,即便你今日拒絕,日後也會遭到無窮無盡的追殺暗算,那是你想要的嗎?”
“除非你能強到超脫世俗,徹底身在紅塵之外,否則隻要你有親緣眷友,就會因弱點受制于人,縱使天下之大,也永遠擺脫不了天上青龍的影子。”
袁紫霞繼續從容一笑,“我勸妹妹不要任性,你懂我的意思——憑你我的本事,隻要我們願意,男人遇到我們,算他倒黴,哪怕不上吊也要跳河的……盡在我們掌控之中,任憑你我驅策。”
水墨卻故作費解,嬉笑道,“我要别人上吊跳河做什麼?既不好玩,又不能當飯吃……多沒意思!”
袁紫霞還是微笑着,“色是刮骨鋼刀,美貌千金難買,你我天生才情,難道就願意這麼浪費?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獻與青龍老大,為他效力,則你的所有心願,世間錢權名利、秘籍珍寶,都唾手可得。”
水墨的目光卻已經徹底冷淡,不屑地道,“我隻知道,自由才是真正的千金難買!我看姐姐是跪得太久,站不起來了!”
袁紫霞望着她,竟沒有生氣,目光淡然而包容,就像在看一個天真輕狂的孩子,“曾經我也和你一樣,但以後你會明白的。”
水墨也面色一緩,輕柔一笑,“那一旦不從,青龍會又要對我怎樣?立刻殺了我嗎?”
似乎以為她稍露怯意,袁紫霞語聲更加從容,“那倒不至于,對于好苗子,我們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
水墨笑得還是那麼燦爛,“可是我快沒什麼耐心啦!”
“青龍老大算哪根蔥?派你過來,靠三言兩語就想讓人給他賣命?我呸!”
“我才不當青龍會的小卒子,你們也收買不了我,姐姐還是辦完事後,趁早回去複命吧。”
“又或者說,姐姐打算現在就和我鬥出個你死我活?”她盯着袁紫霞,不疾不徐地道。
袁紫霞隻得面露遺憾,“我們都各自有事在身,你我互相繼續為難,似乎也沒什麼用處。”但她的手卻已經不着痕迹地探入了袖中,依大小來看,不是暗器,就是匕首短刀。
水墨當然注意到了,盈然道,“袁姐姐還想做最後一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