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和楚留香對視一眼,都知道她敢孤身前來,定有倚仗。
說不定現在整個據點都已經易主,然而他們尋找半天,隻有這裡又重新顯露通往外部的道路,如果現在不走……
多想無益,二人聯袂跟上。
往下,風聲浩大,楚留香的聲音雜在風中,仍舊清晰,“袁姑娘帶着青龍老大的命令前來,現在應該還是危急關頭,在下想不明白,為何要專程等我們?”
他在試探,水墨也沉住氣,靜聽她的回答,袁紫霞語氣難辨,平淡道,“再過片刻,香帥就明白了。”
楚留香不動聲色,又道,“從暗镖到長江,再到今夜暗襲,敢問這些是否都是袁姑娘的布置?”
袁紫霞輕巧道,“涉及秘密,香帥想要答案,可惜我是不會說的。現在你們還需我來帶路,若要動手逼問,隻會浪費更多時間。”
水墨終于開口,冷淡道,“姐姐突然裝神弄鬼來獻殷勤,不過是因為我們對你有價值。公子羽比你更會故弄玄虛,他這塊硬骨頭,憑你們的實力,怎麼啃得下?”
“說不定你們也隻是青龍老大派過來試探的馬前卒,不想被放棄,當然要盡量抓住我們,把我們和你綁定在一條船上!”
袁紫霞默然,楚留香也沒有說話,三人都已同時停步。
風裡傳來水的腥涼,腳下是冰冷的青石闆,前面空曠的大廳裡,六個人或站或坐,地上棋盤早已擺好,一局弈棋正殺到關鍵階段。
下棋的一個是青衣的中年人,一個是滿頭白發的老道士,觀棋的兩位則都是老人,其中一位正是曾為他們奏《流水》的白衣老者,另一位則大袖飄飄,手撫長須,顯得高瘦孤傲。
他們到來,觀棋的和下棋的都是頭也不擡,寂靜蕭然的地下空間,一時隻有潛心落子的清脆聲響。
六人的中央,還有一人坐在一張寬大的椅上,臉上的青銅面具閃着黯光,誰也看不清他的目光。
一個把玩着手中飛刀的少年立在他椅旁,赫然是之前的蕭四無,水墨一行突然而至,隻有他擡頭冷冷地看來。
“公子羽?”水墨看向中央那人,一旦戴上面具,他是否還是之前那個人?他的身份又到底是真是假?
楚留香目光微動,也笑着,“前輩就是公子羽?”
“楚留香聞名天下,今日終于得見。”那人低沉地道。
楚留香勾起嘴角,抱拳有禮道,“能見到前輩,也是在下的榮幸。前輩座下高手如雲,楚留香失敬。”
袁紫霞掩面而笑,主動解惑,“公子羽手下有五大高手,依次是琴、棋、書、畫、劍五位,可惜一旦加入後,他們便從江湖上隐去,大多再無聲名。”
“所以我也不清楚,這五位究竟該如何對應。”
楚留香看向蕭四無,玩笑道,“不知道蕭公子擅長的是琴棋書畫哪一樣?想來應該不是棋和琴了。”
蕭四無還是盯着他們,但一句也不答。
公子羽淡然道,“他既不是書,也不是畫。他是刀,但他已經敗了。”
“現在比他更有資格的,是你。”他微微偏頭,看向了水墨。
“我嗎?”水墨隻是微笑。
公子羽又低聲道,“小虞,你若願意,就到我身邊來。”
公子?他旁邊幾人略微驚訝地擡眼,蕭四無更是緊緊地盯着她,袁紫霞也微微詫異地看去。
水墨一時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輕盈妍麗地一笑,“是你呀。”對視時,她袖中的手悄然摸了摸袖裡薔薇劍血紅的劍柄。
公子羽站起身,向前幾步,遙遙向她伸手,“今夜即将圍剿青龍,何必再與他們摻和?你來,我們定然以禮相待。”
但水墨這次卻避開了他的眼神,望向楚留香,微微遲疑。
楚留香凝望他,面色平靜,“閣下的承諾,真的算數嗎?”
水墨也輕語道,“一個終日戴面具的人,聲名不顯,他到底是誰呢?又讓人怎麼相信?”
她擡起手,另一張古舊的青銅鬼面躺在她掌中,同樣閃耀着黯淡的光,和公子羽此刻所戴的一模一樣。
“小虞……”公子羽默然,收回了手。
水墨将面具一抛,楚留香含笑接住,聽她平淡道,“假面有無數張,面具下也可以有無數個人。”
“如果楚留香你戴上這面具,說不定也能頂替一下他的位置,嘗嘗位高權重的威風!”
楚留香搖搖頭,“楚留香隻會是楚留香,頂替不了任何人,也不想頂替。”
“公子羽成名已有十五年,我看得出,閣下絕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閣下是誰?為什麼外敵在前,公子羽還要再故布疑陣?”楚留香問道。
此話一出,公子羽竟鎮定地坐了下來,而他周圍的幾位高手,更是聽而不聞,毫無反應。
“你我隻是初見,如何确信她的話?”他緩緩問。
楚留香道,“在下不才,略通易容。易容術即使可以改變渾身上下相貌皮膚,但更多細節卻極難改變,例如身形氣質、走路步伐,乃至于心髒經脈的博動,血液的流淌。”
“雖然公子羽從未顯露真容,但閣下卻過于年輕,除非長生不老,否則閣下十數年前不過是個幼童,怎能建立如此基業?”
公子羽撫掌大笑,“好,香帥果然是個聰明人。但你說錯了一件事,真正的公子羽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