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飛竟是内應,可他為什麼忽然倒戈?
水墨凝目望着他,那張臉仍舊熟悉,可他的行事卻突兀又陌生,她想問些什麼,卻又沉默下來。
上下濕潤的空氣仍在流動,清風去來無迹,動息有情。
衆目睽睽之下,剛才偷襲殺了蕭四無的人還刀入鞘,立在袁紫霞身邊。
他襲殺的速度固然快如妖鬼,但依然是個活人,此時暴露行迹,失去遮掩,衆人便看清了他。
原來是衛天鷹!
四下一時默然,隻聞輕風中猶帶一線香,絲縷不絕,漸漸轉淡。
這淡淡的香味十分熟悉,水墨轉頭看向袁紫霞,之前她帶路時,水墨就曾聞到過,隻是并未放在心上,現在看來,或許多虧這縷香氣,她才能和青龍會的同伴通傳訊息,設下此局。
剛才她和楚留香揭破了燕南飛替身的身份,可公子羽的衆多下屬卻反應平淡,顯然早已默認,燕南飛似乎也早已習慣,難道青龍會真的如此神通廣大,不戰就能直接将他策反?
公子羽座下的琴、棋、書、畫、刀、劍六位高手,轉眼間就折損了俞棋和蕭四無,隻剩下琴、書、畫、劍四位。
還在場的分别是使筆的寬袍老者吳畫,持劍的白發老道楊無忌,撫琴的白衣老者鐘琴則藏于暗處,隻有最後一位應當善“書”的高手還未現身。
燕南飛倒戈後,他們雙方各是三人,剛好有一拼之力。
水墨的眼神和楚留香微微一碰,一起開始靜觀其變。
這時一人怒喝道,“公子為何突然背叛?真假又有何區别!你既然選擇了戴上面具,為什麼現在又要放下?”說話的人正是持筆的老者吳畫。
燕南飛微笑道,“或許并沒有什麼原因,隻不過是我厭倦了。”
吳畫又斥道,“厭倦了什麼?難道你已忘了自己的來路?你身居高位,号令群豪,兼有美人如雲,金銀加身……你能成為‘公子羽’,做他的替身,已是天大的榮幸!若非公子,你又算什麼?”
燕南飛不卑不亢,撫劍笑道,“失去這重身份,我當然什麼也不算。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我終究是我自己,或許我可以做旁人一時的影子,卻也裝不了一輩子的。”
他的佩劍已失,現在手中的,隻是一把十分普通的烏鞘長劍,水墨注意到了,不由輕笑一聲,那把薔薇斷劍還藏在她袖中,等待物歸原主。
吳畫卻顯然不信,冷冽的目光盯在了袁紫霞身上,“年輕人犯糊塗,多半和女人有關系,這妖女是如何蠱惑你的?你随她加入青龍會,也是一樣地供人驅策!江湖之大,哪裡有真正的自由?”
燕南飛還是笑,“吳先生,這你可就錯了,我主動和袁姑娘合作,隻不過為了借力打力而已。”
吳畫冷哼道,“你今天可以出賣我們,明天你也會被别人出賣,終究是年少無知目光短淺,為逞一時之快而絕了後路。今天你們幾人難道還能将我等傾巢覆滅?稍緩片刻,追殺令便會即刻下達!”
燕南飛收回笑意,淡然又堅決地道,“年少無知就年少無知吧,隻怪我們的确太年輕,不知天高地厚!”
吳畫反倒稍緩面色,再勸道,“值得嗎?你若現在回頭,我會說服楊兄、鐘兄一同為你說情,說不定還有從輕發落的機會。”
燕南飛隻是微笑不語。
吳畫終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冥頑不靈!”
這時白發老道楊無忌也忽然對楚留香道,“香帥,你雖然有求于青龍會,但我等鏟除叛徒,想必不至于再阻攔吧?”
“貧道可以先代公子答應,一定留青龍會這妖女一命,方便香帥獲知消息。”老道人楊無忌又補充了一句。
燕南飛也道,“楚留香是真正的俠義之人,我也不忍為難。閣下兩位不必出手,待我們分出勝負,所有情報我自當奉告,知無不言。這裡各處地形暗道我也都了解,事成後便帶你們一起出去,如何?”
這是要楚留香和水墨中立旁觀的意思,衆人各懷鬼胎,權衡着,竟都沒反駁。
他們說到現在,青龍會的衛天鷹和袁紫霞竟十分安靜地旁觀着,絲毫沒有像之前一樣趁機偷襲。
衛天鷹的手靜默地放在刀柄上,紋絲不動,而袁紫霞,雖然面上不顯,可一雙手卻捏緊了暗器和短刀柄,顯得隐約有些猶疑焦躁。
混戰一觸即發,涉及生死,他們做事本該毫無顧忌才對,為什麼現在還能如此安然?水墨想不明白。
适才的驚變還曆曆在目,她觀察着,沒有放松警戒,手按刀柄,專注地養精蓄銳。
不過兩方這番承諾的确是百利無害,楚留香微笑着緩緩點頭。
沉默中風聲如弦,越繃越緊,蓦然間,暗處琴音再響,不約而同地,兵器的清吟震蕩不休。
衛天鷹赫然拔刀向前,可公子羽的兩位下屬竟不戰而退,足下生風,轉眼間,吳畫和老道人居然連影子也不見了!
水墨一驚,現在隻剩他們五人還站在居中的寬闊方石台上,腳下忽然開始晃動,平台參差,上升下陷,形成通道,其中湧出十數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将他們團團包圍!
四面都是雪亮的銀光,殺意交織,一下子炫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