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霓裳失笑，忽聽白玉京道，“練姑娘，敢問你盒子裡裝的什麼？似乎有血腥味。”

“你的鼻子倒是靈，”練霓裳淡淡地說，那個樸素又奇怪的盒子還放在她附近，她伸手一拂，木盒便驟然打開。

水墨探頭看去，隻見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正放置其中，蓬頭亂發，面容模糊，似乎經過特殊處理，血迹早已幹涸，皮膚還遲遲未腐，“這是叛徒的頭？”

“不錯。”練霓裳說着，就要再度阖上，水墨卻阻止了她，“等一等。”

白玉京正在苦笑，聞言詫異地看着水墨站起身，撿起根細長枯枝，蹲下來拂開人頭上亂蓬蓬的黑發，露出一張粗眉濃目的面孔，“怎麼了？”

“他的臉有些熟悉。”水墨盯着那張粗豪平凡的臉，想起渡河時遇到的那個中年男子，行迹匆忙，武功高明，看到自己時還明顯受驚。

她和練霓裳同樣年輕貌美武功高強，那人估計一看到她就想起後面追殺的練霓裳，當場吓得渡河飛逃。

“這盒子裡有兩個空位，練姐姐，你要枭首示衆的叛徒，是不是還差一個？”水墨目光如炬，指了指木盒内空置的另一邊。

“是，他們兩人是同胞兄弟，難道你見過另一人？”突然得知線索，練霓裳立即追問。

水墨阖上蓋子，向她解釋了日落河邊的始末，扼腕歎息，“如果早知道姐姐要殺他，那時我就該當場動手，免得姐姐還要辛苦去找。”

說着，她坐回了練霓裳身邊，“你沒有馬，又要找人，等天亮了，不如我帶你一起騎馬回程，尋找那人蹤迹，如何？”

練霓裳答應了，白玉京也趁勢提議說他的追蹤本事也不弱，願意一起去幫忙。

一夜過後，三人同心，尋找得十分順利，又過了一日，總算大功告成，他們驅馬停在一處渡口，看河邊蘆葦悠悠，練霓裳的下屬乘船而來，施禮取走了裝着兩顆人頭的木盒。

風裡有草葉的清香，天空一碧如洗，水墨本以為事情解決完，練霓裳自己也會登船離開，沒想到她竟沒走，立刻高興起來，“姐姐是不是還有私事要辦？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她們在這裡說話，另一邊兩匹馬兒在河邊飲水，兩條缰繩都牽在白玉京手中，而他折了條蘆管，懶散地銜在嘴裡，正試圖吹響。

淺藍的河水像天空一樣明澈，她牽着練霓裳的手，興奮地沿着河岸小跑起來，跑着跑着，就變成了飛。

她們的身影混入群飛的灰鷗，蜻蜓點水般輕踏水面，轉瞬就到了對岸，白玉京遠遠地看着，也不着急，笑着繼續吹他的葉笛。

空曠無人的蘆葦蕩深處，她們終于停了下來。

練霓裳終于回答她的問題，“的确有私事，我要去峨眉，你要和我一起嗎？”

水墨不假思索，開開心心地道，“好啊，我喜歡跟着姐姐！”

“好，那我正好也可以一路保護你。”練霓裳淺笑。狼是渴望同類的群居動物，變成人了，她也還是一樣，誰若能闖進她内心劃分好的領土，被她歸為“自己人”，練霓裳就會悍然保護他，簡單純粹，在所不惜。

水墨感到一股暖意從心底流過，好像還是第一次，輕輕松松地，她就被理所當然地庇護起來。

她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眉眼彎彎，忽然間向前飛奔，迎着浩大溫暖的風，一頭撲進練霓裳懷裡，滿滿地抱住了她，“姐姐真好！”

“可是，你去峨眉做什麼呢？會有危險嗎？”她又擡頭擔憂地問。

“或許會吧。”練霓裳也并不隐瞞，水墨松了手，她們一起沿着河道漫步，練霓裳開始緩緩解釋。

原來三十年前，練霓裳的師父淩慕華也是海内一代劍術名家，武功天賦不在她丈夫霍天都之下，這對夫妻曾在峨眉山結廬而居，淩慕華向當年的峨眉掌門挑戰，卻遺憾落敗，随後她和丈夫争勝分開，收養了孤女練霓裳，撫養長大，繼承衣缽。

如今淩慕華已經離世，她遺願不多，唯希望練霓裳能代她再戰峨眉掌門，又或者勝過霍天都的親傳弟子，好讓世人知曉，她們這一脈傳承不弱于人。

水墨吃驚道，“所以練姐姐決定去峨眉挑戰？”

不知不覺，她們已經停步，練霓裳轉過身來，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不錯，聽說那人叫獨孤一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