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亂葬崗,烏鴉站立土堆上凄厲嚎叫。
鬼火幽幽,替林見歡照着腳底下的泥路。
樹叢攢動,有紅衣少年郎踩着枯枝而落。
林見歡停住了腳步,對于謝淮舟的神出鬼沒早已習慣,“小王爺來散步呢?”
話中意味明顯。
謝淮舟環臂靠在樹上,“你一個姑娘家,不害怕?這地方孤魂野鬼可多得很。”
林見歡不理會少年郎的恐吓,繼續低頭找尋着裴府女婢的屍首。
“若是真有厲鬼索命,索得也該是我那大伯母一家。”
謝淮舟垂眸,欣賞之色明顯。
她原來早已知道裴府的丫鬟被她的大伯母金惠收買了。
枯骨廢柴中,露出半邊粉裙衣角,那是裴府婢女獨有的裝束。
林見歡正要動手,一隻修長的手便打回了她的動作。
謝淮舟嗓音如水般沉靜,挑起一旁樹枝撥弄起來,“小姑娘家,沾染這些人,好運氣就沒了。”
切,唬小孩子的吧。
林見歡自然不信,但也沒有再伸手,緊盯着那女婢的屍身挖出來。
月光下,丫鬟沒了半截脖子,雙眼瞪大恐懼萬分下死去。
林見歡沒有半分害怕,伸手在她的身上翻找一通。
“找到了。”
她舉起一枚同心玉佩示意謝淮舟瞧一瞧,“金惠還真是舍得,平日裡那麼寶貝的玉佩都拿了出來。”
“看來我很值錢嘛。”
姑娘家很是興奮,臉上蕩起笑容,全然叫人瞧不出是差點丢掉性命的模樣。
謝淮舟黑眸泛起波瀾,目光不容姑娘家拒絕,侵略進了最深處。
少年郎薄唇劍眉,比春風醉人,他道:“林三小姐很像一個人。”
林見歡仍擦拭手中烏糟的玉佩,全然不在意地開口,“我一介寒微,難不成還能像什麼大人物?”
風起,雲散,月兒明。
“京城貴女,也叫林見歡,你很像她。”
清冷的嗓音如珠玉落地,蹦跳在林見歡心頭,她手中的玉佩差點沒拿穩。
她腦筋直轉,想着說辭,“小王爺...”
她還未說話,纖細的脖子便被一隻微涼的手掐住,寸寸收緊。
面前的少年郎仍是那副桀骜不馴的模樣,薄唇間的笑意正濃,“林三小姐,還不說實話嗎?”
“謝淮舟。”
林見歡嗓音暗啞,感受到窒息的逼近,可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害怕,倔強地看着謝淮舟。
“你就算掐死我,我也隻是林家的三小姐。”
“哦~是嗎?”
謝淮舟語調微揚,上挑的眼尾染上點點猩紅,手上的力道加重,不知道哪個瞬間,這小姑娘的脖子就會被他折斷了。
此情此景,林見歡竟有些想笑,在亂葬崗沒了性命,好像很是應景,順便不用找埋屍的地方了。
可她不能,該死的也不是她。
憑什麼?
滿腔的悲憤頃刻間化成了滔天的委屈,她咬緊牙關,還是溢出了啜泣聲。
謝淮舟懵了。
姑娘家豆大的淚珠砸在他的手背上,一個接一個,滾燙的像是烙鐵,燙穿了他的手。
小姑娘哭了。
哭得是那麼得傷心,那眸裡的不甘和怨恨刺得他心好疼。
他手松開的那一刻,滿臉淚花的林見歡像是在洩憤一般,猛地推開了他。
平日裡的混世魔王,驕矜恣意的少年郎,此時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上前安慰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我就是吓吓你,你别哭了。”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蹲在地上抹眼淚的林見歡擡起頭,鼻子通紅,眼裡愠怒明顯,“你們貴人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我哪裡得罪你小王爺了,要平白無故殺我。”
小姑娘語速之快,分毫不讓面前的謝淮舟說話,轉眼又埋頭繼續嗚咽。
壞了。他這一說話,更糟糕了。
該死的上陽,不是說這樣哄女孩子一定有效嗎。
林見歡本來是裝哭,可到最後是真的很委屈,他謝淮舟根本就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為了試探她就要把她逼到絕境,這下她更讨厭謝淮舟了。
她縮起身子,旁若無人地宣洩内心的憤恨和委屈。
繡金的錦鞋停在了她身旁,下一秒那雙微涼的手便捧起了她濕漉漉的臉。
“你幹什麼。”
桃花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錯愕和慌亂。
謝淮舟捏住她的下巴,從腰間的瓷瓶裡掏出個圓滾滾的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了她的嘴裡。
林見歡以為是毒,小虎牙報複性地咬住了觸碰到自己唇瓣的手指,本以為的苦澀毒藥入口隻有清甜酸澀。
指腹上的酥酥麻麻讓少年郎心尖一顫,像是被小獸舔舐,謝淮舟喉結微動,“你屬小狗的?”
林見歡輕哼,她向來是有仇必報,就算不能當場報,之後不管多了多久也要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