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把椅子端回,嘿嘿着激動地說:“有生之年吧!”
阮呈應嗯。
同桌沒在意他的冷淡,語氣亢奮地繼續說下去:“前幾天熱搜,我不是跟你說黃骅市下了拳頭那麼大的冰雹嗎?路邊好多汽車全部砸壞了。昨晚看到下冰雹的時候我其實還有點擔心,就怕我們這也下那麼大。”
阮呈一邊聽一邊拿出包裡的書本,還好,沒弄濕。
包裡還有塊黑色手表,表盤設計很酷。
阮呈覺得同桌應該會知道這塊表大概多少錢,因為對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隻要跟書本知識無關的,似乎都知道。
就比如過去幾天,除了黃骅市的巨大冰雹,同桌還說了哪個國家發生地震酒店坍塌死了上百人,又說哪個省暴雪封路超市一顆大白菜賣四十塊錢物價局介入超市被罰款,說了哪位當紅女星被私生飯偷拍照片原來是個長毛的變性人,還有哪裡發生報複社會事件開車撞向人行道上持刀殺進幼兒園等。
同桌為此很憂國憂民。
阮呈想問的時候,嗓子一癢,悶悶咳嗽了聲,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阮呈,有人找你!”
阮呈擡頭看去,喊自己的圓臉短發女同學站在教室前門入口,看不到外面是誰。
但是隻有一個人會找他。
阮呈把手表拿上,立刻起身走出去。
教室外等着的卻是個黑黢黢的男生,身形有些壯,臉完全陌生,眼神打量過來,張口問:“你就是阮呈?”
阮呈點頭。
黑壯男生嗓音粗,說:“年哥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你那手機修不好了,晚上帶你去買個新的。你晚自習結束後去一班找他。”
年哥?一班?真沒騙人啊,阮呈應:“哦。”
黑壯男生看他這個反應,心裡有點納悶,想起年哥交代的一連串,譬如阮呈不同意之類要怎麼應對,“就這樣?”
阮呈平靜地眨了下眼,不然呢?
“算了,行吧行吧。”黑壯男生懵懵的走了,走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阮呈擡手遮着嘴又咳了兩聲,看着對方,心裡也默默想:原來學習成績好的人千奇百怪。
一班藏龍卧虎。
有打架厲害脾氣差話痨的,也有長得像黑熊看起來木木讷讷的。
阮呈回到座位,同桌問是誰找。
阮呈想了想,反問:“你聽說過林序年嗎?”
同桌震驚地大聲:“林序年找你?!”
一句話落下,周圍好多同學扭頭看來,不知道是同桌音量太大吵到人,還是提及這個名字的原因。
阮呈搖頭:“不是。”
“嗐!吓我一跳,我就說你怎麼可能認識那種風雲人物。”同桌知道阮呈有多佛系,幾乎沒見他跟誰走得近過,立刻侃侃而談起來:“林序年,家裡開武館的,就是學校幾條街外那個林氏武館總知道吧?好幾百年的傳承!他從小到大拿過很多武術比賽冠軍,還馬上要參加明年的青奧會,那可是國際賽事!代表國家!給發金牌的那種!林序年麾下小弟遍布天下,縱橫黑白兩道。”
阮呈疑惑,“黑白兩道?”
“就是一個形容詞,你不要在意那些,就是說他非常厲害,咱們學校的刺頭看到他都得點頭哈腰喊大哥的,更重要的是,人家學習好,長得還帥,性格桀骜不馴,據說課桌裡的書還沒女生送的情書多!”
阮呈:“哦。”
很是慷慨激昂了一番的同桌:“……”
同桌看看他,又看看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算了,“這些跟你說了也是白說。”沒勁。
同桌繼續刷自己的手機。
他忙着關心天下大事,從微博、豆瓣、小紅書等各平台軟件裡關心。
點個贊,代表朕已閱。
點開評論區,代表朕要開始批複奏章了。
而阮呈則默默翻開語文必修,心想是好人就行。
不到中午,那場來勢兇猛但又稀稀拉拉作結尾的暴雨就徹底停了。
緊接着就是烈日當空,碧空萬裡。
熟悉的暴曬。
有同學猜測這場雨其實是人工降雨,專門為了滅山火的。
有人反駁,人工降雨條件苛刻,萬裡無雲的酷暑天氣怎麼可能降得下來?
于是就有同學腦洞大開,說肯定有人暗中做法了,畢竟你看啊,天氣預報都沒說要下雨,結果忽然就下了這麼大一場暴雨,還剛好是在山火即将要影響到城市居民安全的時候下。是離譜!但符合邏輯是不是?排除掉所有可能,剩下那個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該同學說得氣吞山河,然後被踏進教室的數學老師丢了個粉筆頭,哎喲一聲抱頭,擡頭瞄一眼,縮成鹌鹑,老實了。
其他同學在偷笑。
阮呈一隻手支着臉,翻開數學課本新内容,随後姿勢坐正。
晚自習九點結束。
平時阮呈一放學就回家了,今晚因為要去一班找林序年,特意在教室裡多待了幾分鐘做語文試卷。
課外文言文,難啃得很,字都認不全的地步。
阮呈捂着嘴輕輕咳嗽幾聲,然後翻開字典筆畫目錄開始查。
夜色深濃,沒有月光。
隻有高三的班級教室還燈光通明。
錯過晚自習結束的高峰期,路上就隻剩下零散的三五結伴而歸的學生。
阮呈獨自一人。
路燈在頭頂,時長時短的影子在腳下。
他已經很習慣自己一個人,并不會覺得孤單。
南棟教學樓靠近校門方向,阮呈本來要走這段路出校門,現在隻是多拐個彎穿過小花園去高二一班。
隻是,看到不遠處燈光明亮的教室時,他腳下一頓。
難道重點班要多上一節晚自習?
阮呈走近,默默想如果多上一節,那就不等了,這時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在你後面。”
阮呈結結實實吓了大跳,回頭就看到高大男生站在不遠處,不太明亮的光線下,對方那張縱橫黑白兩道桀骜不馴的臉上,寫滿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