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到我能帶進棺材裡的愚蠢無知。”斯内普再次冷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難以确定你對他的讨厭程度有多深，”盧修斯指尖摩挲着手杖頂端的精美蛇紋，微微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好适應這不如馬爾福莊園舒适的單人沙發，“畢竟在你眼裡，所有人都是愚蠢無知的。”

斯内普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與盧修斯在這種敗壞心情的小事上糾纏。他放下手中一滴未沾的茶水，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放置有一個平平無奇花瓶的櫥櫃前，用魔杖輕輕敲擊櫥櫃邊角不起眼的破損缺口。倏忽間，那塊缺口由小變大，櫥櫃和花瓶開始扭曲變形，露出一道僅容一人穿行的窄門。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隻差最後一道步驟。”斯内普收起之前輕慢嫌惡的表情，頓了頓後語氣沉重地說，“你确定要這樣做嗎？”

盧修斯将拇指貼合蛇紋上藏在蛇吻裡的凸起，蛇紋在接觸的瞬間開始發亮且扭動，現形出一道松動的開口。他轉動手杖将原本嚴絲合縫的杖柄分為兩段，在斯内普的注視下從其間空心處拿出一顆透明玻璃球，幾縷鮮紅的血絲在球裡遊動纏繞。

盧修斯站起身把玻璃球遞給一旁伫立的斯内普，褪下先前的狡狯世俗，淡然而又堅定：“對我來說，這從來不是一個可供選擇的問題。無論何時何地，我都隻有一個答案。”

斯内普點頭接過玻璃球，一言不發地走進窄門。那道看似輕易就可以推開的門闆在他進入後即刻恢複成原來壁櫥和花瓶的樣子，如若不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内裡的端倪。

留在客廳的盧修斯慢步走到窗前，一半面容在微黃燈光的照射下透着精緻的蒼白，下颌線分明的棱角向上收束直至被披散的金發遮掩，另一半面容沉溺在模糊的陰影中，緊抿的唇角和略微下垂的眼尾洩漏了他的焦慮和擔憂。

大部分巫師都滿足于當前平靜的生活——沒有會造成離别和死傷的戰争、殘忍暴虐的清洗和壓迫、籠罩心頭的絕望恐慌以及恐怖的黑暗統治，絲毫不去想這層一捅就破的和平假象下的暗潮洶湧。黑魔王即将卷土重來的信号早就通過黑魔标記傳遞出來，匍匐在暗地裡純粹肮髒的亡命之徒也蠢蠢欲動，即便此時四處歌舞升平，潛藏的危機一旦來臨就會将這些甯靜吞噬殆盡。

沒有人知道這種未知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即使是馬爾福家族也不例外。

盧修斯沉默地站在窗邊，發散的視線表明它的主人正專注地思考着某件事。約莫一個小時後，身後些微的輕響聲驚動了盧修斯。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兩份藥劑永遠沒有使用的可能。”斯内普走出窄門，撇了一下嘴角語氣冰冷，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鄭重。

“來自多年好友的衷勸？”盧修斯接過斯内普遞過來的藥劑瓶，一黑一白的藥水顔色對比鮮明。

“并不，應當說是藥劑發明者的偶發善心，僅此而已。”斯内普冷哼一聲回到了沙發上，端起那杯早就冷掉的茶水，渾身上下都表達出拒絕交談的信号。

盧修斯将那兩瓶藥劑裝進上衣口袋，避重就輕跳開這個話題挑眉說道：“那麼，感謝你的熱情款待。希望下次可以成功嘗到你這裡的茶水，雖然我敢斷定味道并不怎麼樣。”

語音剛落，回應盧修斯的是一個憑空飛來的茶杯。

啪嗒一聲，樣式簡單一看便是工廠成批制造的茶杯在馬爾福莊園的地闆上碎成了渣。

“盧修斯，這已經是你第三十二次将蜘蛛尾巷的紀念品帶給我了。”納西莎面色平靜的吩咐家養小精靈清理地上的茶杯殘骸。

盧修斯毫不意外納西莎此刻依舊等待在客廳，他走到納西莎身邊握住了她露在披帛外的雙手：“斯内普對我一如既往的熱情，你不必因為擔憂我會在他那裡遇到什麼難解的局面而特意等待，這個時候我更希望看到你躺在卧室的床上安然入睡。”

納西莎看着那個自己渾身風塵卻首先關心她是否疲憊的修長身影，灰藍色的眼睛裡出現一絲波動，在外永遠不出纰漏的端莊姿态逐漸軟化，她将頭靠在盧修斯的肩上略帶憂愁地說：“你知道的，盧修斯，我最近總有些不安。”

“别擔心，你該相信我能夠處理好一切。”盧修斯安撫着納西莎，“一個馬爾福可不會讓他的妻子整日煩惱。”

“但我并不是你在溫室裡精心栽培的觀賞花朵。正如你所說，我是你的妻子，是馬爾福夫人。”納西莎頓了頓，接着說，“同時也是納西莎·布萊克。”

“正如我始終相信我的丈夫能夠處理好那些會對馬爾福家族的聲望和地位産生威脅的事件，你也應該相信我有與你共同承擔的能力。我需要的是作為妻子對我的丈夫當前所做所為知情的權利，作為馬爾福夫人要與家主共同商議和解決問題的責任，以及作為我自己——一個布萊克，與你身處同一地位和陣營理應得到的尊重，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無所知帶來的快樂。盧修斯，你真的沒有什麼要跟我聊聊的嗎？”納西莎的聲調依舊輕柔，但卻隐藏着她執拗堅韌的内核。

盧修斯輕歎一口氣，雙眉間皺起的溝壑無奈地舒展開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避開你獨自面對某些事情，也從不認為你僅僅在料理家庭和聯系社交上做得出色。相反，正因為我了解你的能力，才不想讓這些瑣事讓你太過煩累，你要知道，與魔法部那些油滑的家夥們打交道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納西莎并沒有對盧修斯這段話發表意見，隻是安靜的凝視着他以确認是否在敷衍自己。

“我答應你，如果遇上了什麼影響我們一家的事情，我一定會跟你商議共同解決。”盧修斯在納西莎的注視中敗下陣來。

納西莎看着盧修斯，沒有錯過他蒼白臉上的鄭重。她擡起手回抱住盧修斯，似乎在表達自己對于他這句承諾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