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在發生變化。
被禁锢在椅子上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我那像是被格式化清空了的大腦終于恢複了思考能力。
在我還有情緒的日子裡,通常會有一屋子的白大褂圍着我。而現在這間金屬色調的冰冷房間裡隻站着兩名武裝到頭頂的人。
以及我意識到,不像那些昏昏沉沉醒來又入睡的日子,我最近已經能保持清醒很久了。
我不記得那些花花綠綠的管子是什麼時候被撤掉的,如今還在辛勤工作的隻有兩台“滴滴”作響的機器和我身上貼着的幾個電極片。
我知道我應該開始分析現狀,想辦法為自己創造一個稍微有優勢一些的局面。
但我能做什麼呢?
我甚至沒有力氣張開嘴巴,隻有眼皮在那無用地撲閃撲閃。
無論接下來到來的是什麼,我都不可能為自己争取到一絲赢面。
不再折磨木然的大腦想東想西,我的眼睛在眼眶中沒有焦距地打轉,偶爾會停在我露在綠色手術級罩衫外的皮膚上。它的顔色像是石膏一樣灰敗,無數條蜈蚣一樣的崎岖疤痕爬在上面,沒有經過縫合處理的那些則像是不規則生長的荊棘叢一般雜亂地攀在蜈蚣旁邊。
看着這樣令人作嘔毛骨悚然的畫面,我沒能感受到一絲波動。我隻是在想,如果這是藝術家創作的一幅畫,那它一定會被送去怪奇畫展展覽,然後大賣。
我聽到金屬門摩擦地面的聲音,然後是衣物窸窸窣窣,那兩個武裝人對着我看不到的方向鞠躬敬禮。
“長官”
交疊的腳步聲向我走來,直到他們站在我的面前。
站得更靠前的是那位優雅的男人,也是我最古老、最劇烈的恐懼。
曾經是,曾經。我曾經最古老、最劇烈的恐懼。
我現在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情緒,談何恐懼。
他身側半個人的距離站着另一個男人,他戴着單片眼鏡,我“曾經的恐懼”戴着框架眼鏡。
兩個人總共三片鏡片,分别反射着我頭頂燈的燈光,鏡片再下面是他們直視着我的眼睛,被鏡片上反光的光點襯得極有精神。
端詳了我許久,戴單片眼鏡的男人開口問:“就是她?”
“你看過所有的日志(You read all the logs)”,為了回答他,我“曾經的恐懼”也不再看我。
“她很神奇”
“的确”
至此,他們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
“是,長官”
我又一次聽到金屬門打開關閉的聲音,那兩個武裝人鞠躬離開了。
接着,我看到“我的恐懼”拿出了我夢寐以求的東西。
——一把手/*/槍。
根本沒有想到“以我目前的狀态,就算回到公寓也很難逃離”,我的大腦不受控制地飛速運轉起來,計算着回到公寓門前應當如何自然地應付吉爾頓太太、進門拿起鞋櫃上的錢包、同時叫十輛uber出租,每個都填寫不同的目的地,而我真正乘坐的那輛隻開到半程我就會下車、換乘沒有車站随機停駐的遊覽巴士……
“如果她的回溯不保留記憶…”,看着他舉槍意欲扣下扳機,單片眼鏡男人提出異議。
我正糾結于如何在不填寫身份信息的情況下購買機票,然而傳進我耳中的回複将我的一切成算打得煙消雲散。
“命令下達自皮爾斯,不是我”,惡魔的低語不止這些,“帶她過來的人是皮爾斯的那條走狗,交叉骨”。
也許是剛剛透支了思考能力,我的大腦又變得空泛起來。
多麼可笑,剛剛我的潛意識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試圖在這種狀況下逃生。
我失焦地平視前方,等待着子彈的到來。
“砰——”
我依然坐在熟悉的金屬椅上,面前站着總共戴着三片眼鏡的兩個男人。
“如果她的回溯不保留記憶…”
“沒有如果”,男人打斷他的話,舉着手中的槍翻來覆去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