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宮的玉露盞碎了滿地,洪掌宮許久不曾見太後娘娘情緒外露,還是因為這麼一個小丫頭。
“陸聽晚!”手心的玉如意死死攥着,指甲幾乎嵌入血肉裡,那株君子蘭開得格外亮綠。
“太後娘娘莫要動怒,身子為重。”洪掌櫃勸阻,将玉如意從太後手心拿開,“陸仆射得了娘娘的授意,想必已經将話傳達過了。陸聽晚倒戈相向,去了含章殿,又不曾提賬本一事,隻道為程仆射舉證,還農戶公道,嚴懲高衡。既得了百姓之心,又遂了陛下與中書令之意。”
“這麼明目張膽的與錦華宮叫嚣,想必她其中會有深意,不若太後尋機問個清楚,再決定懲治也不遲啊。索性京都就這麼大,太後娘娘想叫她付出點代價豈不是易如反掌。”
“陸聽晚何懼,”姜太後沉聲道,“隻是她壞哀家大計,今日借哀家名義入宮,為她自己辦事,哀家還未驅動她,她倒是先利用起哀家來了,陸明謙教的好女兒。”
“可知含章殿内還說了什麼?”
“奴婢在派人打聽了,陸聽晚出宮後不久,大理寺卿也回了大理寺,陛下,”洪掌宮說,“陛下去了诏獄。”
“程羨之在诏獄重修律法,皇帝去做什麼呢?”
姜太後美眸沉下,思索起事。
公孫雪回了程家主持大局,幾次要父親讓她去看程羨之,都被公孫飲駁回,仍是讓她安心等着,維護家宅,程羨之不在,她這主母夫人便是程府的重心。
剛搬回映月閣的她正想去書房替程羨之收拾收拾,便見被宮人送回的陸聽晚,滿身傷痕,面無血色。
公孫雪茫然失措,抓着人問了情況才知陸聽晚面聖求情去了。
她居然入宮面聖?還是為程羨之求情,他們之間何時到了如此情深的地步,公孫雪不解。
那晚二人在書房大吵,府邸傳遍了,為此程羨之與陸聽晚再無來往。
公孫雪原本還為程羨之丢下她與陸聽晚走後耿耿于懷,得知事情原委後便不曾放在心上。今日她又為何會去聖上面前求情,求的什麼情……
她心存疑惑,卻還是跟了上去,雁聲堂就風信一人,白日本就難見雁聲堂的人。
現下倒好,空無一人,陸聽晚負傷也無人可喚,公孫雪隻能差了幾個女使留下照看,太醫給開了傷藥,因着鞭傷都在背上,囑咐了女使用法和用量,便離去了。
陸聽晚用了藥後醒過一陣,她倒是不希望這麼快醒來,睡着就好了,睡着就不會痛了。
“她身上的傷如何了?”公孫雪問道。
女使回話:“大大小小的鞭傷,奴婢看着觸目驚心,不知二夫人是如何挺過來的,婦人在含章殿前求見面聖,是要受二十鞭刑,想必就是因為這個。”
“她可有醒來了?”公孫雪心神恍惚問,從前未把她放眼裡,也覺她心思不在程羨之身上,即便日日出府,公孫雪也閉一隻眼睜一隻眼,隻要不與她争搶,她可以容忍她的存在。
現下看來,她若為了程羨之能做到這個地步,并非無情無意。反觀自己,卻未曾想過走這一步,若程羨之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可會心軟?又會不會将自己身上的心意轉嫁陸聽晚身上?
如此真情,就連她也難不為此動容,更何況是為了他呢?
“醒來了,還是二夫人叫奴婢下去的。”
“那她可有問了什麼?”公孫雪說。
“就跟奴婢說若是風信那丫頭回來,叫她盡快回雁聲堂。”
“知道了,雁聲堂到底無人,留兩個女使在外,若有需要再進去,二夫人沒喚别去擾她清淨。”
眼下她能做的,隻有照顧好陸聽晚,到底還是為了主君傷了,如此若程羨之回來她也有所交代。
大理寺卿回到大理寺後宣見了陸聽晚所說的證人,正是苗大嬸等人與天樞。
從陸聽晚得知程羨之被關押诏獄重審案件後,她便想到許會有人從中作梗,便安排了天樞給苗大嬸送了幾張春記餡餅的免費仿單,限時亥時過後使用。
而春記餡餅正在高衡家的後門斜對面擺攤,雖攤子不大,味道卻好。
那夜幾人吃着餡餅,确實見着有黑衣人入了高家後門,天樞故意若無其事的提了一嘴。
說是高衡入獄,家中值錢的東西就要便宜了盜賊,苗大嬸幾人當時隻當是普通盜賊入室,還道了幾句髒話,話他高衡活該。
起初幾人并未在意,待黑衣人出來之後,天樞借口有事先走了,跟着黑衣人一路入了城西荒蕪的巷子。
那裡的房屋租賃之人都是江湖走客居多,以賣武力和性命為生,幹着上不了明面的勾當,隻要有錢,無所謂做什麼事。
洛雲初便是他們的房東,平常來收租金的也都是天樞,洛雲初讓天樞尋了由頭去談租金一事,帶上了陸聽晚事先備好的迷藥,以天樞的功夫硬碰硬怕是打草驚蛇,隻能上非常手段。
藥倒後将人送去一處無人居住的宅院關押,陸聽晚事先與洛雲初商議,若今日她巳時未出現在知春裡,便讓他帶着天樞和苗大嬸以及那栽贓之人前去大理寺。
緣由交代清楚,大理寺審查過後,栽贓程羨之與刑部侍郎受賄的人證物證皆有。大理寺能夠名正言順放了人,也能堵住百姓悠悠衆口。
李庭風去了诏獄,程羨之牢在獄裡并未與想象的那麼狼狽不堪,即使身着囚服,也難隐其那副與生俱來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