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軟硬兼施,再與她分析利弊,此事既是太後授意,陸家必須促成目的,功成之後她想和離還是待在陸家,又或是經商,都可随她所選,這是太後許的條件。
她想和離!
可要叫她做僞證她辦不到,她不敢苟同程羨之的做派,可他到底有無受賄,她未曾親眼目睹,也不會以此手段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至于這賬本,即便她不做,想必也會有人能遞到大理寺面前。
而陸明謙行此舉,正好證明程羨之不曾受賄,她不過是兩方暗自較量下的利箭,用好了,陸家扶搖直上。
程家呢?
背後的真相呢?
火光缭繞瞳孔,在深夜中也點燃了她心裡一直壓抑的一把火。
她不要再受制于人。
公孫雪回了中書令府,還在為程羨之入獄之事憂心,公孫飲讓她住在府中,安心等待大理寺的查案結果。
第二日,陸聽晚以求見太後為由,入了宮門,宮女引着路還未入後宮,她借着出恭之由,離了錦華宮宮女視線,往含章殿去了。
朝議結束後,李庭風留了大理寺卿尋問案件詳細進展,從高衡家中搜出的賬目确實有幾筆往來記錄關于刑部的,之前刑部都已經去過高衡家中搜查,若有這樣的證據,刑部為何不拿走毀屍滅迹,還留給大理寺的人來指正自己,這手段過于明顯。
除此之外,倒是有人證出面舉證,程仆射攜禁軍屢次辦差中手段暴虐,仗勢欺人,不問前因後果,凡是涉嫌之人一并抓入刑部诏獄嚴刑逼供。大理寺不好裁斷,隻能向上呈報。
關于高衡放貸一案,按照那張訴狀上的冤情及農戶的口供,大理寺提審了高衡,刑部依照律法辦案并無大錯,不過律法既有漏洞,當堂倘若重判高衡,賜予死罪也屬律法範圍之内。
錯就錯在此案涉及冤情在京都廣為散播,激怒民憤。大理寺要判程羨之和刑部疏于律法也說得過去,隻要能平息民憤。
眼下就要看李庭風想如何斷這個案子了,倘若不追程羨之過錯,太後那頭不會善罷甘休,百姓的憤怒短時間内難止,還會影響朝綱動蕩。
若是追責,無疑是向太後低頭,往後再想讓程羨之坐上尚書位,就難了。
李庭風兩廂為難,大理寺卿耐心等着聖意,直到内官近來傳報。
“陛下,程仆射二夫人在含章殿外求見。”
婦人不得踏入議事殿,姜太後垂簾聽政也是先皇開的先例,除此之外再無女子踏入過含章殿。
李庭風聞言:“程仆射的二夫人?”
内官錢公公回話:“就是陸仆射的次女,太後恩典指給程仆射的側室,中秋宴上入過宮。”
李庭風思忖着,不知她此時求見是何意。
錢公公又道:“程二夫人求見陛下,隻道是有關于程仆射案件的重要線索,她能夠舉證程仆射不曾受過行賄。”
那就是來申訴冤情的,可含章殿有規矩,非诰命品階以上的婦人不得入殿陳情。
李庭風也詫異,陸聽晚此人身份特殊,此間有無貓膩還得另看,深思熟慮後他正肅道:“她要給程仆射佐證,可知道含章殿的規矩。”
“老奴已經跟程二夫人說明,程二夫人執意求見,”内官擺着拂塵,“聽宮人說,她是從錦華宮來的,走到半道尋含章殿過來特意求見陛下。”
“那就按規矩辦吧。”李庭風眼含深意,試試便知。
含章殿外,陸聽晚跪在青石闆,鞭子抽在背上,每一下都痛在骨子裡,可她緊咬着牙,一聲不吭。
内官見着于心不忍,勸解道:“鞭刑二十,可不是那麼好挨的,程二夫人若是受不住,老奴也好叫人住手,您是陸仆射的掌中寶,陛下也不想傷了和氣,隻是含章殿有含章殿的規矩。”
陸聽晚苦撐着,沉哼了幾聲,額間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發鬓順着輪廓滑過脖頸,在衣襟消失殆盡。
“多謝公公提醒,二十下,”陸聽晚艱難出聲,鞭子再次落下,“我……我能撐下……”
錢公公搖着頭,直到二十鞭受盡,陸聽晚轟然倒地,趴着的雙手無力撐起身軀,整個人不停的顫,密汗難斷。
内官揚起拂塵,宮女将人扶起,陸聽晚發髻亂了,綻開的衣裳冒着血痕,觸目驚心。
“煩請公公帶我面見聖上……”
錢公公傳話:“陛下,程二夫人已受完鞭刑。”
皇帝深眸一沉:“宣。”
“宣陸氏觐見。”
陸聽晚沉重地往殿内邁着步子,大理寺卿與李庭風相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