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菜幾乎沒動,李斯仁更是一口也沒吃。
兩個人默默地收拾東西,将帶來的禮品放在牆邊,背着各自的書包,默默地出門去了。
小姨就那麼愣愣的坐在飯桌前面,已經全然沒了胃口,那一桌子熱乎乎的菜慢慢的涼下去。
好像是那幾十年的心意,那幾十年的熱血一點點變涼一樣。
殘羹冷炙吃不得,大約是那些做飯時的心意已經涼透了吧,大約是那味道,跟死心是一樣的吧。
一路上,葛淮衍一直想安慰李斯仁,但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小心謹慎地伸過手去,動了動李斯仁的小指。
李斯仁一把攥住那家夥的手,低低地說了一聲“沒事兒”。
這麼多年過去了,李斯仁還是那麼擅長藏起心事,還是那麼擅長不表悲不露喜。
跟小姨說話的時候,李斯仁語氣态度雖然是強硬的,但是面對小姨時心裡卻是軟的。
有那麼一瞬間,特别是在看到小姨不開心的時候,特别是發現小姨躲不過時間,一點一點在變老的時候,那個時候李斯仁的心裡是極其不忍。他當然也不希望小姨不開心。
八月份的北京,太陽特别特别的大。
中午一點的太陽火辣辣的,幾乎是把汗水從皮膚裡面刺出來的一樣。
矮小的樹,稀稀疏疏的葉子遮不住絲毫的光,兩個人就這麼拉着手,在這晴天白日裡,在這盛大的日頭底下,走在北京的街頭。
最炎熱的時候,越發一點風都沒有。
李斯仁拉着葛淮衍的手,很是淡然地走在前面。
陽光照着他那很是短的鬓角,露出來的頭皮白得發光。
一個人内心的堅定,遠比他長得高高壯壯要有用多了。
雖然說李斯仁這家夥小小的個子,雖然說這家夥看上去弱不禁風,可他那堅定的眼神,他那坦然自若的神态,他那萬事萬物與他都無所謂的潇灑給足了葛淮衍安全感。
那一瞬間,誤解無畏,流言無畏,指手畫腳與竊竊議論全都無畏。
任何讓自己不安心,任何讓自己緊張,任何讓自己害怕的事情發生時,這瘦小的家夥即使解決不了,也會義無反顧的帶着自己離開。
真的是迷戀于這小子的果決。
從這裡回李斯仁的老家,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再到家又要做飯,需要花費上很多時間,而且兩人在小姨家也沒有吃多少東西,水也忘了帶出來,現下正是口渴的時候。
也沒有問葛淮衍,李斯仁便帶着他進了旁邊的一家肯德基。
“先簡單地墊一墊,晚上再帶你吃點好的。”
“晚上我做飯。”葛淮衍笑着說道。
葛淮衍的母親在家裡整整一個上午都坐立不安,其實臨行之前她是想囑托葛淮衍一些話的,比如說怎麼跟小姨打招呼,怎麼去緩和小姨和李斯仁之間的矛盾。
可到底一句話也沒說,因為覺得這些事情,畢竟還是得由葛淮衍和李斯仁親自去處理,說出他們親自的想法比較好。
兩個人想什麼就說什麼,這事情不能瞞着,不能隐藏自己的任何一點想法。
本來想打電話去問一問葛淮衍那邊的情況,最後伯母也是忍住了。
她自知這件事情自己摻合得越少越好。
她跟小姨是見過一面的,雖然說談話的時間并不長,但是好歹也知道小姨并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
所以也相信,小姨不會去刁難李斯仁和葛淮衍。
想約幾個太太出去做做美容打發打發時間,可幾個電話打出去,各自都很忙。
當自己閑下來的時候,發現四周的人都是忙得不得了,因為她給申男男打電話的時候,申男男也是在說忙着工作的事情。
這家夥倒是第一次拒絕伯母。
直到下午三點的時候,葛淮衍給老媽打來了電話,說那邊一切都好。
老媽這才放下心來,也不多問,隻說了一句,讓他們兩個好好玩。
葛淮衍也不與母親多說,草草地挂了電話。
以往這個時候,小姨都是會給李斯仁發過消息來,問他有沒有到家,或者是囑托他收拾收拾房子裡的衛生。
可這一次一直到晚飯時間,李斯仁也沒有收到小姨的消息。
其實他心裡也是抱有一絲絲幻想的,因為拿出手機來看了好幾次。
雖然說掩飾的不露痕迹,但好幾次都有滑到跟小姨的對話窗口,還重新連了幾次網,怕自己漏收消息。
真正的去把關系鬧僵的時候,或者是真正的離開了一個人的時候,以前最讨厭,最不喜歡,最厭煩接收到某人消息的那種狀況,突然就消失掉了。
莫名其妙地竟然也想被唠叨。
可世事難兩全,選擇一件事情總歸是要丢掉一些騰出空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