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吹過青瓦,滿院月光傾瀉而入,将青磚地染成一片銀霜。竹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廊下懸挂的茉莉花燈,昏黃的光暈裡,細小的飛蟲正繞着燭火打轉。
安素晚正在跟阮予墨打着商量:“阮予墨,你最好了,我就吃一塊冰酪瓜好不好。”
這個小女郎在床上躺了整整七日,那片肆虐七日的紅疹,此刻已消褪成淡淡淺粉,梅花一樣,很好看。
阮予墨回想起七日前的場景,仍覺心中一陣驚悸。
那日他抱着安素晚回房間後,安素晚強撐着從脖頸間取出一根紅色絲線,眼神似有乞求。
阮予墨小心拉出那根紅繩,發現繩子一端挂着一個镂空的小挂墜,他細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精巧的小挂墜上竟然有一個小機關。
打開機關後,一粒白色藥丸滑落進掌心中。
阮予墨問:“要吃掉這個嗎?”
安素晚強撐着點點頭,他用指力将藥丸碾成粉末混着溫水,喂她吃下後,脈象才逐漸緩和下來,這許多日過去,症狀才剛剛有了好轉。
阮予墨正靠着床頭看書,聞言隻是淡淡瞥她一眼,說:“不行。”
安素晚繼續央求:“我好了,真的,吃點子冰酪瓜沒問題的,這幾日什麼都不能吃,嘴巴裡都是苦的,”她伸手從他手中扯出書,“你看,我都瘦了,真的瘦了。”
手中的書被突然扯走,阮予墨捏捏眉頭,無奈歎息,看着叽叽喳喳吵個不停地小女郎,頭疼說:“花知意,閉上嘴巴,你太吵了。”
一顆心咔嚓一聲碎了,“你嫌棄我吵了?”
阮予墨笑了一下,點頭說是,“很吵。 ”
見她小臉滿是不高興的神色,轉移話題說:“今日氣色倒是好多了,明日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安素晚圓滿了,開心的擠在床榻邊坐下,笑眯眯問:“真的嗎?去哪玩?落英崖嗎?”
阮予墨搖搖頭,溫聲說:“不去落英崖,明日南風就要離開大梁回南齊了,你随我去送送他。”
安素晚啊了一聲,說:“箫南風還欠我一頓飯呢,這就走了。”
轉了轉眸子,她又問:“箫南風都走了,鄭景行還不回東魏嗎?”
阮予墨偏頭看着她,眸光閃了閃,搖頭說:“他在尋一個人,暫時不回。”
安素晚揚起下巴:“我知道他要找誰。”
見阮予墨揚眉,她賊兮兮的問:“鄭景行将紫鸾鞭送人是不是後悔啦?想要回去?他定然是在找你們那位斬星姑娘是不是?”
阮予墨淡淡嗯了一聲,說:“所以你這麼興奮做什麼?知道她在哪?”
安素晚一揮手,“我又不認識她,紫鸾鞭也沒送我,她人在哪管我什麼事。”
阮予墨似乎笑了笑,擡眸望向窗外漸沉的暮色,對安素晚說:“好,不管你事,那麼花姑娘,天色不早了,回你房間睡覺去吧。”
安素晚猛地搖頭,像隻敏捷的貓兒,三兩步竄到雕花拔步床前,“撲通”跪坐在阮予墨裡側柔軟的織錦被褥上。
指尖用力攥住蜀錦被角,把臉埋進枕頭裡,悶聲悶氣地哼唧,“我不,我要跟你一起睡。”
這是她養病時留下的怪毛病,初時,她的過敏症狀來勢洶洶,他擔心有危險,隻得親自陪着,這一陪就是整整七日。
那日他着實乏累,不知怎的,竟歪在她床榻上睡着了。
醒來後就發現安素晚像隻章魚一樣,整個人纏在他身上睡的香甜。
自那以後,凡是到了入睡時間,她總要纏着他。
阮予墨無奈将人從被褥中刨出來,說胡鬧:“你乖乖回去睡覺,明日帶你出去玩,還有濡魚吃,若再這般胡攪蠻纏,明日還是在家養病吧。”
安素晚嘤咛一聲,說不好,小女郎眼巴巴的嘟唇央求他:“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明天出去玩,濡魚也要吃。”
她伸手拍拍床榻:“我的床榻都沒你的軟,我要睡你的。”
這就是假話了,阮嬸喜歡安素晚,有什麼好東西都往她房間裡面抱,短短月餘時間,安素晚的房間雖比不得大邺靖王府中母妃的卧房,但也大差不差了。
那鋪蓋更是松松軟軟的,不知道多舒服,連阮予墨自己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阮予墨也不拆穿她,隻溫聲道:“你是女郎,不能和男子同睡。”随後吓唬她說:“我在江湖朝堂樹敵不少,這房間更是經常有刺客光顧,你不怕嗎?”
那是很可怕了,安素晚四處瞧瞧,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低聲問:“你騙我,我在阮宅這麼許久,并不曾見到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