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洛子期實在殷勤,殷勤得李大夫都有些十分不自在。
比如煎藥是一手承包的,喂藥也是親自去的,邊喂還邊貼心地用幹淨手帕擦去藥漬,對昏迷中的林行川好得就差親自換洗貼身衣物了。
李大夫最初還以為洛子期是看到杯傾劍後受到刺激,然後瘋了。
結果洛清清跟他講那天發生的事情,他便改變想法,覺得洛子期是傻了。
不過這已經過去好幾天,李大夫日日緊盯着施針排毒,調配藥方,林行川卻還是沒醒,急得洛子期日日早中晚都要問候李大夫幾遍。
煩得李大夫快要受不了,這天終于爆發,怒氣沖沖地扭頭就罵他:“你個煩人精,問我幹嘛!你倒是去問林行川他樂不樂意醒啊!”
洛子期聞聲如鹌鹑般縮了縮脖子,手中卻不動聲色地将林行川的藥碗拿遠了些,避免飛濺的唾沫星子落進去。
眼尖發現這一小動作的李大夫:“……”
夠了,夠了,他再也不想來西山了!
李大夫揉了揉眉心,壓抑着怒火轉身,腳步極重地離開了。
洛子期見狀,癟了癟嘴,見人走遠了,便一如既往地一屁股坐在林行川的床邊,伸手将他輕輕攬進懷中,左手端着藥碗,右手捏着搪瓷勺,緩緩攪動着碗中的苦藥,直到不燙了,才舀出一勺,往林行川口中小心翼翼送去。
褐色的藥汁剛從嘴角流出些許,洛子期已經十分熟練地用幹淨的帕子快速擦去。
直到喂下第五勺,懷中的人突然被嗆得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似乎都有些漲紅了。
“小師叔?”
洛子期驚疑出聲,喊了一句。
隻見林行川緊閉雙眼,又沒了反應。
洛子期隻好歎息,再繼續更加小心地喂藥。
第六勺喂下去時,林行川的眼睫微微顫着,喉嚨不自覺滾動,一直關注着林行川反應的洛子期很快就發現了。
他微眯雙眼,懷疑的目光掠過懷中人通紅的耳尖,手中動作不自覺頓了一瞬,下一秒便恢複自然,繼續喂着。
很快藥碗便空了,洛子期将藥碗輕輕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結果回頭瞧見林行川越發紅潤的臉色。
他唇角微彎,心情有些好,于是調笑道:“小師叔裝模作樣的本領倒是不錯。”
林行川裝不下去,微睜開眼,便見眼前距離湊得十分近的一張俊臉,正滿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長睫微顫,眸光閃動,不自覺移開視線,看向别處,卻瞥見藥碗旁閃着寒光的長劍。
林行川瞬間收回視線,又看到洛子期眼中更甚的笑意。
他有些氣惱,于是悄悄伸出手想要撐着身子坐起來,卻不小心觸碰到洛子期放在一邊結實熾熱的大腿,觸電般猛地收回手,同時因餘毒而渾身無力,又跌回洛子期的懷中,緊接着便頭頂傳來幾道隐忍的笑聲,腦袋正靠着的胸腔不斷振顫。
林行川閉了閉眼,選擇繼續裝死。
洛子期也不逗他了,将林行川輕輕放下安頓好,便從床上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許久沒說話。
房間裡隻留下兩個人的呼吸聲,雜亂交錯。
“小師叔,你耳朵紅什麼?”洛子期突然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似乎是十分天真地發問,“你很熱嗎?”
林行川繼續緊閉雙眼:“……”
洛子期又伸手給他掖了掖有些淩亂的被角,繼續撐着腦袋看他。
這是他這幾日常做的事情。
就好像小師叔還在他眼前,就一定會好起來一樣,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病。
然而醒着的小師叔似乎并不喜歡他這麼做。
隻聽林行川終于舍得開口說話,從微微幹澀的喉嚨中努力擠出幾個字——
“……滾出去。”
“我不。”
洛子期立馬應聲拒絕。
“師叔我就在這裡照顧你……你别趕我走。”
少年聲音悶悶的,仔細聽,還能察覺到一絲希冀與難過。
林行川睜開眼,轉頭去瞧他。
洛子期仍然全神貫注在看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那藥碗還放在木桌上,連帶着他的杯傾劍。
他的唇瓣顫動兩下,随後緊抿着,最後像是妥協一般,聲音沙啞,輕聲道:“那你别看我。”
“為什麼?”洛子期伸手撩去林行川側臉上的發絲,笑着說道,“又不醜,小師叔好看得很。”
“你看我,我會忍不住想扇你。”
洛子期:“……”
他眨巴眨巴眼,又笑出聲:“那你扇吧,你來扇吧。”
這下輪到林行川沒話說了,隻好費勁地背過身子,主動不讓洛子期看。
原來小師叔這麼可愛,洛子期見狀想着,怪好玩的。
林行川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洛子期評價可愛好玩,此時心中十分氣惱。
他一想到這些天都是這麼被洛子期照顧的,他就心亂得很。
再加上,洛子期大概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更讓他感到十分丢臉。
他不禁有些自嘲,随即像是自閉般又合上眼。
洛子期将李大夫找來再檢查身體,自己不知道偷摸又跑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