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川歎了口氣,随後緩緩起身,緩步走向洛子期。
洛子期望着他,見他繞到自己身後,察覺到一片溫熱呼吸打在他的脖頸,微涼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腕。
他渾身一僵,被林行川觸碰的地方仿佛在灼灼燃燒,一路燒到他的耳尖,他的心髒。
他不懂這種反應是什麼情況,隻覺大腦好像停止思考,有些不自在。
明明上次他抱着林行川都沒有這種感覺。
“春山劍法沒有劍譜,我現在教你第一式。”
他聽見林行川在說話,于是胡亂點頭。
林行川見狀微微蹙眉,道:“你不專心。”
“我沒有。”
洛子期抿唇,自覺擡起手中的劍,按照林行川的指引擺出起手式。
心卻是亂的。
少年持劍而立,手指緊握劍柄,身姿挺拔如松,手中長劍在陽光下閃爍着寒光,鮮紅劍穗随春風飄蕩。
“你在緊張什麼?”
林行川溫和的聲音打破沉默。
他猶豫片刻,上前輕輕握上少年僵硬的手腕,側頭瞥見少年通紅的耳尖,指尖不禁收緊。
“手腕不要太僵硬,放松,像這樣。”
劍指向前方,林行川視線從他的耳尖移開,握着他的手腕,揮劍動作沉穩而流暢。
洛子期跟随他的動作,努力專注于手中的劍,緩緩吸氣,試圖忽略心中燥熱。
然而二人靠得極近,似乎都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洛子期突然想起初見林行川時,他的心似乎也是跳得這樣快。
他忍不住看向握着他手腕的白皙指尖,感受那指尖由微涼到溫暖的變化。
一招一式,林行川都教得極為細緻。
洛子期從未見過林行川如此溫柔的時候,他仍記得初見時他不過随意調笑一句,林行川便鮮少對他有好臉色。
如今見着林行川這副模樣,他想了想,若是當時沒嘴賤那一句,是不是就能經常得到林行川的笑眼。
手中杯傾劍輕輕劃出一道劍氣,迅速掀起地上塵埃。
“學會了嗎?”
洛子期聽見這聲問,才回神,發覺手腕間的溫熱早已離開。
他舔了舔下唇,理直氣壯:“沒學會。”
林行川觑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我可不管。”
他“诶”了一聲,手中杯傾劍随意挽出個劍花,盯着林行川的漂亮的眼,輕笑道:“你再教我一遍,我請你喝酒。”
“哦?”林行川饒有興緻地瞧他,“我記得,有人曾說過,病人可不能喝酒?”
洛子期嬉笑一聲,耍無賴:“我說過嗎?”
春光一片,洩入院中。
洛子期又爬上牆頭,拎着原本放在一邊的絕命劍,翻回自己的院中。
林行川躺回躺椅中,紅色劍穗輕輕拂上他的手背,惹得一片癢。
他側過頭,盯着石桌上流光溢彩的杯傾劍,伸手觸碰一瞬劍柄。
指尖觸及那一片冰涼,他微微歎息一聲,擡眼望向遠方,眸中倒映着遠處杳杳春山。
不過片刻,便聽見少年翻牆回來的動靜。
動作間,酒壇碰撞叮當響。
洛子期從牆頭一躍而下,拎着兩壇酒,身側原本光亮的絕命劍上還沾着褐色的泥。
他手一揚,眼神極亮,朝林行川笑意盈盈道:“聽聞天下第一林見溪素愛美酒,難得有機會,不如嘗嘗我珍藏許久的這兩壇桑落酒!”
林行川伸手接過少年抛來的一壇美酒。
酒壇濕潤冰涼,帶着新鮮泥土氣息。
“珍藏許久?”
洛子期吹着口哨,将啟封的桑落酒置于桌上,将濃厚醇香的酒液倒進茶盞中,坐在石凳上,将那盞美酒遞推向一旁的林行川手邊。
“一個月怎麼不算許久呢?”他随意坐着,嘴上沒個正經話,“我見師叔這一月,可感覺像過了一輩子。”
“區區一月就是你的一輩子。”林行川嗤笑一聲,“那你一輩子還挺短。”
洛子期隔着石桌望向林行川,氣笑了:“你咒我短命?”
“我可沒有,這不是你自己說的?”
對面的人淺嘗一口杯中酒,微微勾唇,嗓音慵懶,評價道:“色比瓊漿猶嫩,香同甘露仍春。”
“自然是好酒。”
洛子期仰頭将手中桑落酒一飲而盡。
“話說起來,上次喝桑落酒的時候,我還在酒樓裡聽着你的故事。”
洛子期如此說道。
他彎彎眉眼,眸中閃着細碎春光,嗓音裡帶笑,少年鮮活又動人。
“雖然說書人口中那位高深莫測的少年天才,如今連他的劍都不想提起,但是小師叔,你仍然是所有人心中的天下第一。”
少年風光無限,赢得滿堂喝彩。
“不過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人人心中公認的天下第一!”
林行川眯着眼,飲着某個挑戰者的美酒,聽着他狂妄自傲的話,向他宣戰。
“林見溪!”
“嗯?”
“我會在将來的某一天,堂堂正正地打敗你!”
“打敗我?”
林行川肆意笑起來,比春光更動人,是洛子期先前從未見過的模樣。
仿佛能夠從中看見曾經那位風流快活,一世潇灑的天下第一林見溪。
隻聽他道——
“洛子期,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