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鑫一身潦草地來到民政局大廳,黃宜貞已經在等候區了。
宜貞今天醒的格外早,腦袋裡拆解組合着不同的舞蹈動作,新靈感不斷湧出又陸續被否定。跑完步特意繞去附近的中學門口吃早點,高考已經過去,緊繃的氣氛沒有了,一二年級的高中生們陸續進了校門,朝氣蓬勃的。
吃完飯回家的路上,宜貞收到了王律師的消息,倒也沒有特别意外。回家洗澡,換衣服,開車到民政局,取号,一氣呵成。
張澤鑫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氣定神閑的黃宜貞。
他沉默着坐到宜貞身邊,聲音幹澀:“證件帶齊了嗎?”
宜貞從包裡拿出一個透明檔案袋:“都準備好了。”
兩個人再沒别的話可說。
來離婚的人不少,都說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同。
宜貞默默觀察着周邊的人,有形同陌路冷若冰霜的;有滿身戾氣一言不合就對嗆的;還有少言寡語,但大體安靜體面的,恰如她跟張澤鑫。婚姻雖然結束,但總歸不是對怨偶,還不算太壞。
張澤鑫也在觀察周圍,有孩子的夫妻比較明顯,再無話可說,小孩的事總能聊上幾句。一個孩子長大,有無數事要做父母的操心,隻要有這根紐帶,兩個人之間的聯系就永遠不會斷。
沒孩子的夫妻緣分盡了就徹底斷了。
張澤鑫有些感傷,默然了一陣說道:“以後遇上什麼困難,還可以來找我。”
“好,多謝。”宜貞對過往沒有留戀,也沒有怨氣。如果能做回朋友也沒什麼不好。
想起她前段時間換了工作地點,張澤鑫忍不住問了句:“以後還在北京嗎?”
“我的工作跟着舞團走,隻要不跳槽,應該在北京。”
張澤鑫卻想,宜貞年輕時換過好幾家舞團,一次比一次好,以她要強的性子,說不定哪天就去更好的地方了。她會通知自己嗎?
張澤鑫稍稍往後靠了一點,方便觀察宜貞。見她神情專注,明顯是在想事情。
是在想舞團的事嗎?她做舞蹈演員時就很優秀,做了編舞師大約也一樣出彩,“我還沒看過你編的舞。”張澤鑫似有遺憾。
宜貞知道他對芭蕾本身沒多少興趣,隻是夫妻走到盡頭,有些留戀罷了,“橙藍幾年前去你們學校演出過,以後有機會會看到的。”
她甚至連一張贈票都不肯給,張澤鑫心中黯然。
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終于輪到她們去辦理。工作人員見多了悲歡離合,娴熟走流程,甚至沒勸兩人再想想,畢竟還有三十天冷靜期。
辦完手續出來才看到對面就是辦結婚的地方,門口豎着幾個宣傳牌,宜貞一眼看到其中幾個字——從校園到婚紗。
這兩天一直在琢磨的青春愛情故事配上這句話仿佛童話故事的結尾,公主和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全劇終。
而現實是,青梅竹馬婚後也會有一地雞毛的瑣碎日常,消磨勝過積累,就會走到盡頭。
這感慨在宜貞心中一閃而過,面上仍舊是平日裡恬淡的模樣。張澤鑫問道:“你回單位嗎?我送你吧。”
“不了,我開車來的。”
“你買車了?”張澤鑫有些意外。
“是,有了車方便很多。”以前她就很羨慕程靈可以随時随地出門,北京的公共交通雖然便捷,可太晚就停運了,雨天雪天又不好打車,還是自己有部車最好。
張澤鑫卻不太贊同:“你房子還沒着落,就先買車……”日子怎麼能這麼過?
“那就是我的事了,拜拜。”宜貞揮了揮手,走了。
張澤鑫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啊,跟自己沒關系了,轉頭去了學校。
臨近中午,宜貞到了舞團,習慣性地先去跟程靈打個招呼,發現她今天沒在。
一出門正好碰上藍心跟許夏,宜貞問了句:“程靈今天沒過來嗎?”
許夏年紀小,一瞬間表情有些豐富,藍心則平靜回了句:“上午有人來找程團,她出去了。”
“說了是什麼人嗎?”
“是個男的……”許夏小聲說,見宜貞看向她,又繼續道:“長得挺帥的,就是眉毛上有道疤看着有點吓人。不然感覺應該也是個搞藝術的,氣質蠻憂郁。”
“他好像對咱們舞團挺熟悉的。”藍心又補了句。
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