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給舞團接了個古城演出的活兒,一忙起來就把白濱忘了。
年過三十,工作比男人重要。
直到看到門口這個濕漉漉的男人,程靈才想起“平安夜”後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程靈蹲下來,白濱把臉半埋在臂彎裡,頭發還濕着,地上一小塊水漬,看來在這的時間不短了。
程靈在心裡歎了口氣,小狗在外面受委屈了啊。什麼也沒問,默默拉起他的手進了家門。
夏天的衣服薄,白濱在門外等的時間裡已經幹了一半,唯獨鞋子還瀝瀝拉拉地淌水。他怕弄髒地闆,進門後就站在玄關處。
程靈換好鞋回頭一看,明白了他的窘迫。打開鞋櫃巡視一圈,半雙男士拖鞋都沒有。
頭大。
她拿出兩雙一次性的,“先換上,進去洗個熱水澡。”
白濱一言不發地去了。
浴室裡響起水聲,程靈稍稍舒了口氣,拿起手機開始點外賣。水聲一停,她就尖起耳朵聽着,又有吹風機的聲響。程靈還想,他如今剪了寸頭,竟然也用吹風機嗎?
白濱以前在舞團時是中長發,标準憂郁型美男子。後來大約是為了照顧病人剪了寸頭,不再穿那些舞蹈生喜歡的衣服,都是普通的基本款,做事利落,再加上眉上一道疤,看着總跟從前那個人重疊不起來。
程靈斷斷續續地想着,等白濱出來。可過了好久,久到程靈都有些不安了,老舊的門把手終于發出嘎吱的聲音,白濱出來了。
他沒穿剛才靈給他的浴袍。那是她平時穿的浴袍,很寬大,男人勉強也能穿。或許他還是習慣穿自己的衣服?程靈注意到他的頭發還有些潮,衣服卻已經幹了,原來吹的是衣服。
外賣叫的生活用品還沒到。眼下白濱看着狀态沒那麼糟了,可人還是不說話。程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在沙發上坐下,“跟我說說吧,怎麼回事?”
白濱低着頭,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矯情。過去那麼多風浪都扛過來了,怎麼今天這麼點小事就發作?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程靈也不催他,用手一下一下幫他捋着有些淩亂的頭發,不緊不慢的。白濱微微彎腰,好叫她的手不用揚得太高,又擡起眼偷偷看她。
程靈和這雙濕漉漉的小狗眼對視,眼前人終于和多年前那個讓人一眼心動的男人重合。
當年她最中意的就是他那雙清透的眼睛。水靈靈的,黑白分明。雖然有一絲憂郁,但沒關系,她會驅散它。
後來過了這些年再見到,程靈感慨歲月果然不饒人。人還是帥的,可這雙眼睛不複從前了。
這雙眼裡藏了太多心事,太多過往,疲憊複雜的眼神中築起一道厚厚的牆,把自己和外界分隔開。
然而此刻,這道牆不見了,他柔軟的心底又袒露在她眼前。程靈看着他的眼睛,捧起他的臉,慢慢吻了上去。
兩個人的唇都很柔軟,小心翼翼地親吻着彼此,卻又像有引力一樣逐漸貼緊。呼吸急促,氣息交纏,程靈的意識漸漸模糊,就在兩人倒在沙發上的那一刻,突然傳來敲門聲。
程靈一愣,停下了。
白濱攬過她的脖頸還想繼續,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程靈徹底清醒,這是外賣到了。
她推開白濱,“我去開門。”
回來時白濱已重新坐好,兩人一時都有些尴尬,程靈先解釋:“我買了些東西給你。”
白濱順着看過去,是睡衣、拖鞋、牙刷之類的。心跳逐漸加速,臉上泛起一些不正常的紅暈,“你同意我留下來嗎?”
程靈不知為什麼也有些緊張,磕磕巴巴地說道:“我不知道你遇着什麼事了,要是你一時沒地方去,在我這湊合幾天是可以的。這些你拿去用。”
白濱的臉慢慢白了下來,自嘲一聲,“所以,你是以為我走投無路了,看我可憐才收留幾天?”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靈想解釋,又發現解釋不清。她也不知道白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濱已經起身,換上自己那雙還在滴水的運動鞋,“今晚謝謝,我走了。”
程靈手上還拎着剛送來的外賣袋子,愣了一會,默默關上了門。
第二天一整天,程靈都沒有收到白濱的消息。到了下午,她終于忍不住發了條信息:“你的外套落在浴室裡了。”
沒有回複。
昨天大半夜的回去,不會出什麼事吧?程靈有些心神不甯。
傍晚時,她找到那家少兒舞蹈機構的電話,找白老師。卻被前台告知白老師前天晚上就休假了。
問是什麼原因,對方支支吾吾不說。
程靈費了半天勁打聽到白濱的住處,是死是活,總得過去看一眼。還是照常下班,連黃宜貞都沒看出端倪。程靈也沒再拿那件外套當借口,直接去了白濱家。
敲了許久門才開。白濱看到她有些驚訝,程靈卻覺着不對勁,“你發燒了?”
“到底怎麼回事?”程靈莫名有些生氣。出了問題就想辦法,什麼都不說還把自己弄生病了,他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白濱無所謂地坐到沙發上,“你怎麼來了?”
“怕你一個人病死在家裡。”程靈沒好氣道。
白濱卻忍不住嘴角揚起,眼裡多了些期待,“你擔心我。”
“吃藥了嗎?”程靈一眼瞥到了茶幾上的退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