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斌變弱了。
變弱是字面上的意思。從體質的角度來看,從前的任文斌放在這個世界拿個運動會十項冠軍他都不怎麼驚訝,畢竟這是一個非人的野獸,但現在,世界就像要把這個違背常理的家夥給修正過來,在小說的世界裡,任文斌的體質會恢複到巅峰,恢複到違背所有科學理論的怪物級水準,而他在現實世界時,他的體質與力量開始緩慢地走下坡路。
怎麼說呢。
這個人的掌控能力變弱了。
任文斌如果不看,不聽,他是不會知道他說過什麼或是做過什麼的。他的力量與智力一同滑落到人類可以達到的巅峰級水準。
從人性的角度看,從前那個人似是一個完全由欲望構成的怪胎,他的道德,他的思想,他的能力皆為他的欲望服務,像是遮蔽了天地的一片暗色。
但現在如果用一句話來描述。
任文斌更像個人了。
七情六欲五感像要在那抹黑色上塗抹出其他的顔色,并且令人驚訝的是它們竟然成功了。任文斌的感情變化仍舊微不可查,但它的的确确在發生。
那個人會被人生的喜怒哀樂所影響,會被偶然流露出的情感所支配。
怪物在變弱。
而它的缰繩目前為止還握在他的手裡,但不知它什麼時候會掙脫束縛上來咬他一口。
他要在此之前殺掉那隻怪物。
破舊的記憶書冊嘩啦啦地朝前翻動,在某一刻,他确定了一個事實——如果不能殺掉那個人,他死都死得無法瞑目。
體内的暗在流淌。
在叫嚣着殺戮。
在那一刻,蘇行聽到了名為命運的曲子正緩緩推向高潮。
……
蘇行與任文斌相識的第一年,他堕入了無邊的暗,他與任文斌相識的第二年,他要靠自己的手來求得解脫與救贖。
第二年未過一半。
隐約的,第一個音符在不知不覺中奏起,又悄然落下。
“任文斌。”
那靠在沙發上小憩的青年不為所動,蘇行走上前去,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
“任變态。”
青年繼而轉醒。擡眸的刹那仍有未散去的絲絲縷縷的倦意,但在下一瞬便化為一貫的溫柔,那雙眼眸深邃溫和,像是一汪暖泉,浸進去就能化了人的全部心緒。
“寶貝兒,怎麼了?”
在那一瞬。
蘇行應證了他的猜測。
在曾經的一年裡他拿刀對着任文斌,對着自己,到最後對着他人,最終,那點棱角漸漸被磨平。而在此刻,他擁有了再次拿起刀子給人傷害的能力。
現在,一切都可回歸原點。
他手中的武器,自始至終對準那個人就夠了,這世間,唯有死亡能斬斷他們兩人間那份孽緣。
不死不休。
音符逐漸下落,蘇行能看到彈奏樂曲的樂器在逐漸崩毀,化為腐朽的飛灰飄散。
“任文斌,給我彈首曲子。”
蘇行道。
……
從小說走向現實的那一瞬就是任文斌最弱的時候,那時,那個人甚至可以說虛弱到了極點,世上随便來一個人都有殺他的機會。
蘇行在準備。
他倒不是承擔不起失敗。隻是他在猶豫這次失敗後他不知還有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一次,兩次,任文斌可以毫無顧忌地把他放在自己身邊,但在這個人開始變弱之後,在他再一次失敗之後,這人還會把他留在這裡麼?
他的直覺傾向于前者,但他的理智則強迫他考慮後者的可能性。
會麼?
不會麼?
沒有人知道。
蘇行隻記得他準備的時間并不算長。在他們相識第二年的夏日,他的準備終于派上了用場。
崩潰之勢如同瀉閘的洪水,命運的長河滾滾流淌,在其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阻礙它的腳步。
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陷入瘋狂。
……
24厘米長的刀,近一半是鋒利的刀刃,這是那一刻到來時他手裡握着的那把刀的長度。而心髒不過在皮下幾厘米的位置。
這個場景蘇行想過很多遍,後來不經常想了,再後來則發瘋似地想,最後,一切都歸于平靜。以至于當這一刻來臨之時他一時間沒有分清楚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有一把刀,帶着不斷閃爍的寒光直直地穿透了任文斌的胸膛,把那個人不知道是什麼顔色的心髒洞穿。
現實如此。
但這或許又是騙人的夢。
你看,刀紮進去了,一點血都沒留,現實不可能是這樣的。
但那個人又不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