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一瞬。
然後,她想到了自己的媽媽。
她媽媽也漂亮,卻總是唯唯諾諾,在爸爸面前連大聲說話的底氣都沒有。
後來有了,媽媽倒是有底氣大聲說話了,但都是為了她的弟弟才為母則剛。
“姐姐,你先下來吃包子好嗎?沒有什麼是一頓包子解決不了的。”
奶聲奶氣的小男孩,笑眯眯地望着她,又把包子往她跟前送了送。
程靜記得很清楚,她那時候覺得小男孩腦子有病,她的痛苦和絕望又怎麼可能是一頓包子就能解決掉的?
可就是那麼莫名其妙,她不想跳河了……
紛雜的畫面遠去,程靜站在桂花樹的陰影裡,緩緩睜眼,反複深呼吸,默默地告訴自己:
都過去了!
現在,沒有雪,那是月光。
現在,也不是平安夜。
感覺到自己真正平靜下來,才看了看時間。
十點半,還好,走快點能趕上最後一班公交車!
不過……當她一轉身,險些三魂出竅七魄升天。
“你!你站在那裡裝鬼嗎?!”
顧琉琛戴着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隻能看見下半張瘦削的臉;肩上斜挎了個黑色背包,雙臂套着白色護臂,再配上從上到下的黑T恤黑運動褲,在這個時間段裡,雙手插兜往大月亮地裡不聲不響地一站,怎麼看都像個不懷好意的變态。
要不是程靜眼神好,又對顧琉琛觀察比較細緻,很快辨認出是他,估計得扯着嗓子尖叫了。
顧琉琛卻沒理她,率先轉身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
顧琉琛人高腿長步子快,程靜小跑幾步追上他,“都這個時間了,你不好好在家睡覺,這是要去哪兒?”
顧琉琛把背包肩帶往上提了提,連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她。
程靜知道這年紀的小孩,就煩有人在耳邊不停地啰唆,她也不想,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沒碰上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得啰唆幾句。
“你别以為不說話我就沒辦法,你要是不說,我會一直跟着你。”
顧琉琛突然停住,猛地回身。
程靜追他追得急,幾乎要小跑着才能不被他落下,根本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回身,一下子沒刹住腳,眼看要撞他懷裡去了。
這時顧琉琛反應很快,往邊上一閃,讓過去了。
程靜穩住腳,後退一步,保持自己與顧琉琛同在一水平線上,眉毛一挑,吐槽他,“果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一點風度都沒有,就算你不待見我當你家教,也不至于把我當瘟疫躲吧?扶一下會壓斷你金貴的手?”
顧琉琛正好面朝月光,鴨舌帽的帽檐都擋不住他目光裡的嫌棄,“我金貴的手從來不扶老女人。”
我靠!
程靜被“老女人”三個字毒到,她才二十三歲,竟然已經榮升為“老女人”了!
笑!給我笑!
程靜暗吸一口氣,克制地吐出來,笑得像朵月下優昙,“顧同學,恭喜你成功惹怒了我,讓我痛下決心,一定要把你牢牢地摁在我的輔導桌上反複摩擦!”
“不用逞嘴上功夫,怕了你我不姓顧。”
呵呵,多麼有力的回擊,言簡意赅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程靜本以為顧琉琛也要等公交車,直到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由遠及近,眼見着顧琉琛麻利地竄上機車後座,她才幡然醒悟。
行吧,家裡有礦,身邊的人也都有礦,你拽!不過我看你還能zhuai多久!
十點四十,公交車終于姗姗而來,回到住處時已經十一點二十。
簡單洗漱之後,她翻開許久沒動的日記本,開始寫日記。
20xx年10月19日天氣晴朗
今天收到了宋師兄的信,開心的同時又很難過。
信仍舊沒有拆。
不合适的不必強求,山高水遠一别兩寬才是最好的選擇……
寫到這裡,她停頓片刻,接過一行,又寫道:
原來世界真的可以有這樣的巧合。
那張十年前的舊照裡定格着我最害怕的雪夜,卻也留下了于我而言最溫暖的善意……
合上日記本,正打算休息,微信提示音響了。
屏幕上,一個沒上傳任何圖片的灰色頭像浮在最上面。
賭徒:閨女啊,爸爸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看能不能借點錢給我,保證過兩天就還你。
程靜盯着屏幕冷笑了一聲,一個字沒回,直接把屏幕切到了新聞頁面。
許是半天沒等到回音,那邊按捺不住,又發來一條信息。
賭徒:這次是真的,我說話算話,肯定還你!
程靜點開賭徒頭像,找到設置裡的黑名單選項,猶豫了片刻,終究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機扔到一邊,關燈睡覺。
可能是猜到程靜睡了,那邊再沒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