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瞬間便大腦一片空白。

“汝，是吾成形之初，感化天地落在人間的一滴淚，而後自行生成三魂六魄，轉化之人。”

“……”

“汝，本為仙體，流落人間。魔種事起後，已尋回上界。而後，又因打碎琉璃盞被貶，曆經千年輪回之苦，方才功德圓滿！”

“打碎一個琉璃盞……”

“那琉璃盞内，存放的正是三界大忌——魔種。”

“怪不得！”我輕笑一聲，恍然大悟。

“既已功德圓滿，何不随吾，返回上界？”尊上的聲音突然多了幾分憐愛。

“可是我……已有了牽挂。”

“是麼？”他冷道：“但汝，并未對她動情；汝，不過是為，還她的情！”

“還？”

“何時還？！汝，并未生出情絲。”

“……”“那我……”“可是……”我忽然無言以對，幾次三番皆敗下陣來。是了，我的心已經死了。一直以來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我趴在地上，哭笑不得，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

“何不随吾回上界？”

“天尊，我不能回去。”我毅然拒絕了尊神的邀請，沉聲道：“我不能就這麼回去。我辜負了她，我得給她一個說法。”說到這裡，我匍匐在地，懇求道：“還請天尊讓我繼續留在人間！”

“……”我聽到了一聲輕笑，接着在上的聲音沉渾道：“罷了！魔種之事終究因汝而起，也該由汝結束。既然如此，汝，便将此物拿去罷！以備不時之需。”

“多謝天尊賜物！”我趕忙起身，雙手去承。

“罷了！”誰知天尊竟起身，踏下蓮花座，頓時白光鋪地，教人不能視物。隻感覺一陣濃郁的青蓮之氣夾雜着渾厚的靈氣撲面而來，在上的聲音輕蔑嫌棄道：“此物便棄了罷！”那隻尊貴的手便摘了我的卷雲簪子，丢在地上。又摸了摸我的一枝花發簪，“此物……也無用。”又扔在了地上。随後握住我的發髻，在上面插入一根新的發簪。做完這些後，他才放下如瀑雲袖，返回寶座。

期間，我幾乎屏住呼吸。我看過一眼他拿給我的寶物，那是一支晶瑩通透如一點垂滴之物的青綠色發簪。那是……一滴青淚？

“天尊！”我擡頭喚他，在上之人已散了靈光，露出本來面目——紫金瑞相、垂眸憐宥，霞衣冕旒、通身寶氣，端坐于九色蓮花寶座之上，身後還有九頭青獅埋伏凝望（先前竟沒瞧見！）。

“無妨。撤了護體靈光，與你說話方便些。”

“多謝天尊！”先前聽聞神仙都有神光護體，以免沾染凡塵對仙體有損，同時也相當于把自己裹在一個繭内，說話隻能言簡意赅、緩聲停頓，不然他人便聽不清。原來，真是如此。

“流落千年，辛苦你了！”

“不苦！”

“呵！”他輕笑一聲，道：“孟婆湯，确實作用不小。”

“天尊還有事要吩咐？”

“無事，看看你罷了！”稍一停頓，在上的聲音又變了，“吾回上界了。汝，好自為之！”

“青玄記下了，恭送天尊——！”我匍匐在地，誠懇拜道。

片刻後，空闊的洞内便又隻剩下孤寂的水流聲。我爬起來，觀望四周，隻見漆黑一片。原來，不是我那未來的師傅叫我來的，而是您吩咐我來的麼？

伸手不見五指，所有照明的工具都在林青身上。那，隻能用這個了——靈火照明。

一點靈光如火燭般照亮眼前，不知是好是壞，好在大部分嶙峋之物都不見了蹤影；壞在自欺欺人，膽大妄為。一路摸索前行，如同閉眼走過全程，竟沒有摔跤，恐怕是受天神庇佑。

踏出洞穴，雲海已散，露出廣闊的天地，以及幽深的懸崖。風峭催人醒，路狹心更細。仿佛身處一片黑暗之中，而天際撕開了一道縫隙。我爬了出來，真實的世界并不可憐，隻是難堪。難堪而又卑鄙。

前方，古松遮掩的一方平地已不見那人身影，我的身心，便無來由的放松了幾分。扒開遮擋的灌木，踏回原地。長春一如既往地深望着我，微笑道：“回來了？”

“回來了大師兄！林青，在哪兒？”但我，并不打算逃避。

“那兒！”長春往左上指了個方向。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了那人，正站在一塊嶙峋巨石上盯着另一方懸崖發呆。

“林青？”我輕輕喚了一聲，那人便轉過身來，帶着滿臉的驚喜。隻見她——

通身的氣派、姣好的容顔，眉眼深深地望着你，又是奢取，又是忐忑；唇角隐隐壓着情緒，在一呼一吸之間，起起伏伏；鬓發早已淩亂于山風之中，既是倔強，也是脆弱。

“林青……”我又喚了一聲，那人已避開我的眼眸看向别處。“我……沒有生出情絲。”我自慚形愧地笑了，“一直以來，我都在騙你！雖然，我是先騙了自己，然後再騙的你……”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一股無以名狀的疼痛教我難以為繼。

“餘瀾……”我看見她焦急地跳下山石，踏入我這方平地。她離我越來越近了，而我卻看不清她的臉。

“我沒有對你動過真心，沒有愛過你。我是個騙子！我辜負了你！”看不清也罷，正好把最狠的話說完。

“餘瀾……”她停在距離我兩米的位置，依舊溫柔喚着我的名字。

“你為什麼不恨我？你應該生氣的。”我小聲地疑惑道，随即又大喊道：“你來質問我啊！來打我，罵我！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

“餘瀾！”她用力叫我的名字，仿佛在提醒着什麼。

“小師妹！”長春用附加靈力的聲音直入我心神，接着他抓住我的手臂，溫和勸道：“此事，可以改日再說。”

“大師兄，我沒辦法……”我眨眨眼看着他，不自覺卸了半邊力過去，兩滴清淚也順勢而出。

“小師妹，收炁，凝神。”長春蹙眉提醒道。

“無事！”我掙脫開他的束縛，繼續看着林青，笑道：“你怎麼那麼好看。剛才…都沒看清。”那是怎樣一種絕色呢？長身玉立、優然挺拔，如一棵青松；面如玉盤、眉眼婉轉，如一汪清泉；行走如風、站立如鐘；既是懸崖峭壁，也是深澗溪流；恍恍然，卓然于世，無不受萬千之寵愛，無不為嬌縱于掌心之中……

好像有一點陽光照在了我身上，身體慢慢暖了起來。什麼東西從足底蜿蜒而上，直破心脈又飛了出去。接着，便感覺周遭世界皆被一團紅霞包裹，輝輝冉冉、缥缈遊離，美得不可方物。

“你走吧！”罷了！說完這句，我轉身而去。一刹那，紅霞也散了蹤迹。

“餘瀾！”林青快步走過來，截住我的去路，停頓片刻後才哽咽道：“你生出了情絲。”

“……什麼？”

“你為我，生出了情絲。”她再次提醒道。

“……”

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已抱住我，抓住我的臉龐在我眉間留下一吻。接着便在我肩膀大哭起來。

“對……”我剛要說話又被她堵住。片刻後，才在我耳邊咬牙切齒道：“不許說那三個字。”

“嗯。”

“我心悅你，餘瀾！”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