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挺靠近期末考的,隻能忍心舍棄一下。
這一個學期又快結束了。時間是不是過的太快了些?下學期要分班考,到底選文還是選理?想起這些事來總下意識覺得太早,但日子真是白駒過隙。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在草稿紙上算術。算了半天,答案已然超出物理學的範疇。
她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從圖表到公式,每一個步驟都合乎情理。季許風對物理不感興趣,但這一道大題的分值足足有十二分。
十二分可以殺死北川市多少應屆生啊?
手指搭在題眼上,輕輕地點了點。季許風下意識地看過去,第二問的單位和題目裡的不一樣,她沒有換算。
手指又緩慢移到草稿紙上,指出了一個計算錯誤。
季許風的目光從手指一路延伸到被衛衣包裹的手臂,肩膀。盛周正托腮看着她。季許風覺得自己被殺死了。
心裡彌漫上一種很難言的滋味。盛周手撐着下巴,眼睛是笑笑的,彎成兩個小月牙。
盛周是個很好的人,幫助人時宛如春風化雨,平靜又溫柔。她知道此刻他一定沒有嘲笑她的意思,隻是垂下眼改去了那些錯誤的長篇大論。
她有心不去洩憤似的重重劃線,隻是接受了這些。
季許風突然好想發脾氣。
像兒時或者初中時那樣做。可是這毫無理由,盛同學隻是好心好意地指出了她的一個錯誤,哦不,兩個。
心裡的那股勁兒若有若無。盛周會選什麼科,他好像隻有語文不好吧。就算再不好也挺夠看了。如果選文選理都一樣,他也許會選理?因為出路因為未來因為他做物理大題能拿到滿分?
盛周的手指還在那裡戳着。
季許風盯着扭曲的黑線看了幾秒,長吸一口氣。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捉住那隻手,盛周都沒反應過來,手上乍然起了一片冰冷之意。
碳素筆筆尖落在他手背上,随着動作發癢。
“……”
筆尖戳着皮肉的感覺是很奇怪的,他下意識蜷縮了下手指,卻沒躲。季許風垂着腦袋,頭發輕輕從肩膀上往下滑,遮住了她的側臉。盛周任她畫着,腦子裡在想,季許風頭發是長了點,她之前的發型一貫留到脖子,很利索。現在過肩膀了,畢竟是冬天啊。
怪異的感覺消失了。他低頭一看,季許風在他手背上畫了一個……一個圓,上下左右又都都有一個小圓。
——王八圖。
盛周看了幾秒,輕聲嘟囔:“恩将仇報啊你怎麼。”
季許風又欣賞了一下盛周手背上的王八,“那你以德報怨吧。”
盛周頓了幾秒,幹巴巴地說:“那,何以報德?”
季許風:“以直報德啊。”
說出口之後,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愉快了不少。
她說:“别擦掉啊。”
盛周沒說什麼,隻是把手放在一邊。
季許風到底也沒問盛周會選什麼科。她和盛周家離得近,父母來往多,擔得起一句青梅竹馬,也坦蕩的占據了彼此人生的大頭。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想到。
——如果他們沒有選同一個呢?
好像下一秒就會站在人生的分岔口,選科不一樣就代表不同的班級,不同的進度,不同的未來。
一直到現在,季許風和盛周做的都是同樣的選擇啊。
現在就要想這種事了嗎?
季許風發着呆,突然覺得哪裡很詭異。
她慢慢扭過頭,發現簡單,徐晗和趙映冬正站在床闆旁凝視着她。
對上視線的時候,簡單沒忍住,噗嗤一聲蹲了下去。
徐晗緩緩舉起餅幹盒:“今天社團活動做的……應該還不錯。”
趙映冬笑笑的:“想什麼事呢這麼入神?來吃餅幹呀,晗晗做的比我好。”
季許風坐起來,虔誠地雙手接過,拿着一個開始嚼嚼嚼。徐晗和趙映冬同是烘焙社的,多做出來的點心會分給别人,因為做相好看味覺美好所以被本班同學尊稱為送食觀音。
少年人記吃不記打,更何況甜食本身就能讓人心情美妙起來。季許風意猶未盡地舔掉手指上殘留的餅幹渣。徐晗去洗漱,她看見趙映冬已經拉開椅子坐下,從書包裡一樣一樣掏東西。
筆,草稿本,卷子。
簡單也拉開椅子,“今天倩兒是不是瘋了?這卷子已經難到一種境界了,我全寫對都可以拿諾貝爾物理學獎了。”
趙映冬笑着翻卷子:“謝謝,明天就去提獎。”
簡單:“冬冬,你是要選理科嗎?”
“啊,應該吧。我學得還蠻好的。”
簡單大嗓門:“好羨慕!這麼多數字和公式光是看着我都想吐了!我果然不太适合選理科,你說他們男生怎麼學的,咋做到的,腦子裡有哪個部分比咱們多出來什麼東西吧?”
趙映冬表情立馬嚴肅起來:“别這麼說呀,男生不也有物理奇差無比的?也沒比女生多出來什麼東西來……你哪不會,我教你!”
這句話似乎戳中趙映冬哪個點了,她來勁似的把椅子挪了過去,挨着簡單,眼睛亮亮的:“開始吧!”
季許風實在是沒忍住笑,緊急往嘴裡塞餅幹,又下床洗漱完後再躺下。趙映冬物理确實好,論單科成績在班裡也是數一數二的,盛周都得問她題。
簡單自然也不放過這種機會,趙映冬給她講了後面的大題,講到口幹舌燥,簡單頭腦風暴。
徐晗抱着熱水壺回來,看她一直咳嗽給她倒了些。趙映冬道謝後看徐晗盯着卷子,遲疑着:“晗寶也不會?”
徐晗搖搖頭:“我打算選文。”
趙映冬點頭:“那不錯耶。”
講到最後趙映冬賞賜給簡單她的物理筆記本,簡單虔誠地雙手接過。兩個姑娘正笑鬧,徐晗豎起食指,輕輕說:“季許風是不是睡着啦?”
她們三個人又并排站在季許風床邊,盯了半天,季許風卻呼吸平緩,胸口有節奏的起伏。她睡着了。
“噓……”
她們收拾完也上了床,省去夜談的部分,隻是哆哆嗦嗦地把明天要穿的衛衣放在被窩裡捂暖。
冬天就這點兒不好。
到最後不知道誰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