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許風剛想起身去接飲料,聞言直接坐下。
林枝知目光放空,不自覺地盯着飯勺上反光出的人影,“就,那樣。”
“哪樣?他表白了嗎?”
林枝知想起中考後那個超長的暑假,她們幾個在海灘上撒歡。當熱鬧散盡,隻剩下她和方桐羽等家長來接的時候,那個在班級裡鬧騰愛說話的男生,因為喝了太多酒,臉紅着,盡力捋直舌頭,想要說什麼。
林枝知唯一想到的就是時間。黃昏是一天中因短暫而美麗絢爛的時刻、中考後的暑假是各奔東西前的離别曲、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接的車輛。
方桐羽的表情像是在說:我總得抓住什麼。
林枝知依舊記得方桐羽說那句話的神色,努力地同她對視,努力清晰地說:
“我覺得你特别好,班長。特别特别好。”
他翻來覆去地講這一句話。
我覺得你特别好。
聽到這,季許風仰頭喝幹并不存在的水。
楊譽佳都聽傻了。
第一反應是,“我們說的不是一個方桐羽吧!”
第二反應是,“我說他丫那天為啥拼了命的喝酒!”
林枝知笑了。她說:“我當時不知道怎麼回,就說,謝謝你,方桐羽,你也一樣,也很好。”
“然後他說——”
方桐羽搖了搖頭,“不一樣,你比我好,我們都喜歡你。”
“他說‘們’的時候可輕了,聽上去像‘我喜歡你’。”
楊譽佳很嚴肅:“這已經不是像不像的問題了。”
季許風還在想什麼時候去接水,無意識地說:“這樣其實也挺好的,真的。”
林枝知和楊譽佳又轉過腦袋看她。季許風摩挲着杯壁,拼命榨幹腦子裡為數不多的戀愛能量。
“其實這種事情,有的時候也沒必要說的很明白吧?畢竟得償所願的概率很小,方桐羽自己也心裡門兒清和枝知的差距。”
并非是因為羞澀而未說出口的告白,而是發自内心的實話。
季許風說:“在這種時候,‘我覺得你特别好’比‘我喜歡你’要……那個什麼一點。”
她到最後實在有點說不出來了,話卡嗓子眼,這種感覺挺難受的。
林枝知也露出愕然的表情,楊譽佳咬着吸管沉默,一直到季許風接完水回來才悠悠說道:“真實。”
“啊?”
“我不會一直喜歡你,但會一直覺得你很好。這樣是不是更真實一點?”
不愧是楊譽佳!
季許風和林枝知都肅然起敬。
林枝知說:“大師,你呢?你過得開心嗎?”
楊譽佳剛才沉思中說出的話很明顯也給了她自己重重一擊,她說:“如果你知道一個男生對待感情很随意,但還是對他感興趣怎麼辦?”
季許風:“我爸說這種男的應該浸豬籠。”
林枝知:“長得很好看嗎?”
楊譽佳還真就給她們找出了張照片。是表彰榜上的,紅底黃字。按理說不加修飾的證件照應該醜的屁滾尿流才對,但照片上的男孩子,黑發白T,笑的很燦爛。
季許風第一次覺得漂亮可以用于形容男生,他睫毛又多又長,還是雙眼皮。眼睛是桃花眼,和姜媋有點像,但比姜媋多帶了點明晃晃的勾引之意,高鼻梁薄嘴唇,風流浪子樣兒。
他是很新鮮的類型,季許風身邊帥哥不少,但的确沒他這樣風格的。如果說陳京松是看上去每根頭發絲都有女朋友,那這位哥對待女朋友們的态度就像是“你會記得你吃了多少面包嗎”。
季許風視線下移。
程回晏。
高三理八班。
季許風:“浸豬籠前得先把臉皮撕掉,以妨别人同情他。”
林枝知口氣很溫柔:“……有點限制級了吧。”
楊譽佳:“除了對待感情有點輕浮以外,幾乎沒什麼缺點。”
季許風:“你都把他最大的缺點給說完了。”
楊譽佳盯着季許風,沒忍住捂着臉笑,“哎呀,哎呀。”
季許風眨眼,拍了拍楊譽佳的背。
“你肯定比我聰明。”季許風是這麼說的,“也一定能做出比我更好的選擇。”
林枝知點點頭,撐着臉頰:“譽佳,無論如何,自己怎麼開心怎麼來。不過,總有些比戀愛更重要的事情。”
楊譽佳喝幹杯子裡的水,豪氣地放下,打了個嗝,“好!咱們走!”
又玩了一圈,天色漸晚,她們在路口告别。
高中的那幫朋友本來也約好時間出來玩劇本殺,臨了補課的補課,旅遊的旅遊。等閑下來的時候,已經開學了。
季許風憑借自己的堅硬臂膀,抗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三層樓。開窗通風,收拾鋪蓋。為馬上要來的夏天做準備,裝蚊帳。
在季許風後面來的是簡單。
她一進來就看見季許風正挽着襖袖,腳踩鐵杆手拿支架,一臉平靜地安裝蚊帳頂。手臂用力時,還會有肌肉曲線。
季許風聽到這邊動靜後側頭,給了個眼神過來。
“哈喽。”她微微挑眉,“需要我幫你嗎?”
季許風順手幫剩下三個人都處理了下。季許風和簡單在上鋪,夏天就挺需要蚊帳。徐晗和趙映冬在下鋪,安個簾就好。
宿舍收拾好之後,趙映冬打開了一個包裹,說是老家的土特産什麼的。
結局自然是被一掃而空,隔壁宿舍的紀嫖拉着陶新雨過來,問是什麼這麼香,話還沒說完就被塞了倆大雞腿,六個人很沉默地吃着,香的說不出話。
晚自習還是要上的。季許風走在走廊上,背着書包還拎着個袋,爬到二樓,看見走廊那頭的二班教室正亮着光。
她跑到班門口,正有人出來,季許風很結實地撞到人身上。她還沒擡起臉,就聽到很輕快的聲音:
“季許風。”
盛周剪了頭發,把有些遮擋視線的卷卷毛剪掉,看着特有精神氣兒。他沒穿校服,夾克裡套衛衣,下身一條寬松灰褲子,挺時尚。
盛周見她一直盯着自己衣服瞧,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解釋:“陳京松搭的,他說這樣挺帥。”
季許風忘了回答的他什麼。
她說不清為什麼,明明隻有短短十幾天沒見着面,可當她看到盛周朝她笑的時候,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