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許風思考了很久要不要繼續寫日記這個習慣。她初中堅持寫了一年半,上了高中每天都累的要死,也沒空記錄詳細的心情變化,隻是寥寥幾筆。
關于課本劇,他們演的很成功,簡單親自上場,琢磨很久要演什麼角色。季許風看了眼劇本,說你演周繁漪吧。那個果敢、□□,擁有膽量和狂熱的思想的中國舊式女子。
簡單有些驚訝。宋政予看熱鬧不嫌事大,直到他知道陳京松演周萍,宋政予拍桌子說他要演周樸園。
結果便是很受領導們喜愛,甚至還在藝術節上演出了。
五月份那會學校裡陸陸續續又展開了一些活動,籃球賽是第一個舉行的,日期定在了周日,全天沒有課程。
何陽奕他們幾個吵吵鬧鬧地組建籃球隊,晚自習聚在一起商讨對策和戰略,說十一班的人打球不幹淨,說高三有個小庫裡投三分賊準,六班有體育生……摩擦拳掌,躍躍欲試。季許風聽他們一闆一眼地讨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陳京松和盛周也參加了。他倆打排球還行,打籃球“隻是起到了一個造型上的作用”,何陽奕是這麼說的。
比賽照常進行在體育館,隻不過他們隻能去看決賽。
每個年級都決出一支隊伍,然後兩輪決賽定最終勝出隊伍。
何陽奕他們過五關斬六将,打敗了高一的其他隊伍,半隻腳踩進決賽。他們一緻表示要宋政予去抽簽,最後抽到了輪空,這下是兩隻腳都踏進決賽,打高三。盡管馬上要高考,但高三還是能湊出來一隊體育生的,實力不容小觑。
季許風她們那屆的高三可是真厲害,各個都有本事。長得好看的多,還往頂級學府保送了一批。簡單之前喜歡一個高三的男生,粗眉大眼,白淨還愛笑,想認識又怕打擾人家,結果人沒高考,直接出國了。
決賽現場觀衆很多。紀嫖非常有先見之明的自己搬了幾把紅色凳子上來,不用直接坐在地上。
開場大概十分鐘,一聲哨響,好像是犯規了什麼的。趙映冬沒看懂,紀嫖解釋說何陽奕犯規了,罰球。
在場的隊員圍住那個準備投籃的選手。男生接到球,微微屈膝,很輕松的進了一球。簡單碎碎念着下一個球千萬不要進,但還是進了。
圍觀的一衆學長學姐紛紛歡呼起來,搖旗呐喊着什麼,好像是那個成功投籃的男生的名字。但季許風沒記住。
首局比賽以高三的勝利結束,最後的一分還是那個男生進的,他進了個三分。場上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他們喊着,庫裡,庫裡!
簡單張大嘴:“這球蒙的吧!?”
她的嗓門沒控制住,有點大。場上的幾個人包括小庫裡都紛紛往這邊看,簡單蹭地一下把臉藏在趙映冬身後,悶聲問:“……他們什麼反應?”
趙映冬說:“唔,有人在笑,那個小庫裡在笑。也有人往咱們這面瞪你。别着急起來,季許風已經瞪回去了。”
季許風剛想說什麼,盛周和陳京松兩人走了過來,陳京松已經把外套脫掉,露出裡面的黑色球衣。
盛周向季許風的視線往那邊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問怎麼了。
“沒什麼。”季許風看着他慢慢脫下外套,沒有注意到陳京松臉上一晃而過的無語表情。
高一隊服是很大面積的黑色,和白色撞得剛剛好。無袖短褲,很适合盛周。外套像帷幕一樣落下來,本就喧鬧的場上更添了幾分躁意。
季許風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盛周的鍛煉成果。她有時候上網刷到一些男生的擦邊視頻,那些塊塊分明的、磅礴的肌肉總顯得很油膩,流的汗全是油水的感覺。
但盛周不是。
他生得就白,個頭高體重剛好,又喜歡運動,肌肉線條流暢自然,帶着青澀的力量感。放松的時候有點像面包,看上去口感細膩爽口。
季許風無意識地把他盯透,盛周一下變成草莓面包,變紅了。他低頭輕聲問她:“你可以幫我保管一下嗎?”
季許風伸手,“裡面有手機?”
盛周:“嗯。”
季許風點頭,盛周這才把衣服放到她懷裡。
魏興宸那邊在招呼他。他走後,趙映冬說:“簡單,你可以擡頭了,現在那些人在看季許風呢。”
場上的确有不少目光聚焦在她們這兒,好奇的、窺探的、不屑的,也有人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地瞥過來。
簡單不管是男是女,一個不留的用眼風掃了回去,“關他們什麼事啊?自己喜歡就上啊!在這打量誰呢!”
一語成谶。
第二場高三本想趁熱打鐵,但高一的也打得趁手起來,一來一回的,第二局結束的時候已經平局。
季許風她們正在聊在場指導的裁判。她跟着滿場跑的時候腦後的馬尾辮一跳一跳的,吹哨和比手勢的時候很飒,沉着冷靜地思考、應對和控制場上的每一個情況。
中場休息的時候她還上場投籃,投中了三分。簡單她們配合地鼓起掌來,裁判笑起來,露出一對酒窩。
紀嫖撐着臉說:“我特别想成為這種人。”
趙映冬說:“你們有沒有幻想過啊,就是自己運動方面特别好,打籃球特别厲害,能把男生打下那種厲害!我有時候會幻想自己投三分的樣子。”
簡單歎氣:“我以前真報過籃球課,想學打籃球,後來被籃球打就老實了。”
季許風笑:“練吧,打多了就皮糙肉厚了。”
籃球賽,其實很多時間裡季許風都看不懂在幹什麼。隻是在己方進球時大聲鼓掌尖叫,在敵方得分時沉默或和旁邊的友人吐槽。
球場上講究的是配合,場下也都較着勁的喊加油。
盡管那些規則和戰術一概不知,但依然要表現出同仇敵忾榮辱與共的模樣。
學生時代,連這種裝腔作勢都快樂。
比賽繼續進行。一聽這是決勝局,觀衆們全都挺直腰闆,目光如炬;選手們一個個打了雞血,場上頓時回蕩着球擊打地面的聲響、以及各種“回防回防!”“傳給我傳給我!”的大嗓門。
直到簡單把手都拍紅,裁判席那邊也傳來了倒計時。
“十、”
盛周接到球,正往對方籃闆下沖。
“九、”
其中一個人高聲呼喊回防,圍住了盛周。
“八、七、六——”
盛周突出重圍,投籃,進了。比分差距縮小為兩分。
“五、四——”
何陽奕斷球,在萬衆呼喚中,是肉眼可見的,猶豫了一下。
簡單都咂舌:“啧,慌了啊,這小子。”
“三、”
何陽奕咬牙,頭也不回地把球往後抛。
“二、”
陳京松踩在三分線上,接住球,不管三七二十一,閉着眼睛投了出去。
那一刻,全場萬籁俱寂。季許風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見球體劃過一條很漂亮的曲線。
“一。”
随之而來的,是籃球進筐的、很清脆的聲音。
季許風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那之後發生了什麼。隻記得短暫寂靜後狂歡似的尖叫和歡呼,場上有人正抱作一團,享受着勝利的喜悅。
直到紀嫖拍了拍她,低聲說:“走吧。”
季許風這才意識到,他們輸了。
講不清輸了是誰的錯,但每個人都一副大汗淋漓、盡心盡力的模樣。他們高三的慶祝完又跟何陽奕他們握手擁抱,何陽奕剛要喝水,又趕緊回應。
他們聊着聊着還要合照。
季許風發現盛周的外套還在她懷裡,觀看的過程中太過緊張,被她抓皺了。簡單她們去上廁所了,她就沒急着上前。
比賽結束後觀衆們也都陸陸續續離場,學生會的成員們則留下來收拾場地。高三的隊員們剛走,季許風想過去送外套,一個女生突然快步走到她前面,帶着一種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氣勢。
季許風臉上閃過迷茫之情,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笑聲,幾個女孩子正擠在一起往這邊看過來,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促狹的意味。
那個女孩子,已經走到了何陽奕他們那邊。段越光看她氣勢洶洶自覺閃到一邊;魏興宸把正在用毛巾擦頭發的何陽奕扯到一邊,宋政予被何陽奕下意識拽倒。他們往後一退,站在原地不動的隻有陳京松和盛周。
陳京松像是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表情都有些無奈,剛想低頭和她說些什麼,就被那個女生徑直路過。
盛周正彎着腰取了兩瓶水,回頭看見女生就站在他面前。盛周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上去很驚詫。
她仰着腦袋,聲音有些顫抖但很堅定:
“你能出來一下嗎?”
盛周沉默了幾秒,沒拒絕她。在全場的注視下,跟在她後面出了體育館的門。
——這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
氣氛一下子微妙了不少。
季許風看見盛周朝女生點點頭的時候就沒在往那邊看了。
她回頭看見簡單她們從廁所裡出來,什麼也沒說,跟着她們一起說說笑笑走出去。
夏天晝長夜短,天光明晃晃地亮着。一陣風吹過來,滿是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