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燈光很明亮,季許風從冰櫃裡取出取了兩個雪糕,讓盛周先去那邊坐一會兒。想着家裡存貨不多,又順便買了點零食。
季許風把籃子輕輕放上收銀台,帶着帽子和口罩的收銀員動作很利索地掃完,腦後束着的馬尾随着動作一晃一晃,“一百一十五。”
“我掃您。”
季許風利落地點開二維碼,收銀員擡了擡腦袋,手拿儀器。
季許風就在那等待的一秒裡,無意識地對上了收銀員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
季許風在一個最平平無奇的夏夜,憑借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認出了面前的收銀員是姜媋。
她沒說什麼,隻是在姜媋裝好塑料袋遞過來時說了句謝謝。
姜媋語氣淡淡的:“沒事。”
姜媋都這麼全副武裝了,可能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來。季許風沒跟盛周說,隻是往他胳膊上敷雪糕。
兩人一起出了便利店的門。這兒離她們家不遠,兩個人就決定溜達着回去。
盛周看她買了挺多東西,想幫她拎着。季許風看着他,沒說話,把袋子的另一個提手塞給他。
“一起拿吧。”季許風說。
沿途的路燈光照亮回家的路,擡頭能看見正繞着光盤旋的飛蛾。
季許風擡眼望向盛周。暖黃光芒滾過他的眉眼,順着肩膀靜靜的往下流淌。
盛周正說着訓練發生的趣事,季許風緩緩收回目光。
算了。
她想,還是不要着急蓋棺定論。
他們就這麼步履一緻的往前走,緩緩穿過十六歲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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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堪稱翻天覆地,教他們的老師換了一批,同時還有幾個考進來的新同學。
讓季許風記住名字的有兩個,一男一女。女生叫喬恒我,男生叫祁耀。
祁耀是屬于選科失誤那波的,本質是個很小清新的文藝男,但拗不過家裡人的意見不得不選了理科。
他被安排到和簡單坐同桌。簡單一開始還會私底下講他這人有點奇怪,不熱衷于運動、說話聲音也很小、理科成績也就是看得過去,有點兒不像個男生。
趙映冬很真誠地說:“簡單啊,照你這麼說,你也有點不像女生啊。”
簡單當時愣了一下,難得沒有回擊。
過了一段時間,她也不怎麼說了,趙映冬還會開玩笑問她跟僞男相處的如何。
簡單抿了抿唇,臉上是無奈的笑意:“他人……其實還挺不錯。嗯,真男人,是不是應該這麼說?”
季許風知道這就是屬于簡單的故事了。
簡單這位同桌其實也沒在這待多久,高二的期中考他考的很砸,後來還是轉到了文科班。
簡單說應該的。他學理科完全是死路一條,還有活着的欲望是一件好事。
關于喬恒我,紀嫖說挺有意思的。季許風把腦袋枕在她肩膀上玩她手指,聽她講話。
“她叫恒我,這其實是嫦娥的本名,因為跟漢文帝劉恒撞名了,所以才改成嫦娥哦。”
簡單嚷嚷着:“不是?這劉恒怎麼這麼壞?誰有他微信?”
趙映冬笑得停不下來:“人家早退圈了,退的生物圈。”
季許風聞言隻是彎了彎眼。紀嫖的頭輕輕挨着她的腦袋,話題沒在轉學生身上停留太久,自然而然轉向别處。
她沒說的是,其實她不太喜歡喬恒我。
……倒不能說是讨厭。
隻是出于直覺上的,一種“和她打交道不會很愉快”的感覺。
季許風敢肯定喬恒我也是這麼想的,從她們第一次對上視線開始。
就像現在一樣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
高二的學業壓力劇增,這還是上學期他們就趕進度趕的飛起。
他們的新班主任性别女,是教化學的,還挺年輕,姓劉名晴。據說是正兒八經在實驗室待過的人物。何陽奕他們打過賭,劉晴會不會研制生化武器。
路過的陳京松聞言呵呵一笑但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他們神經病,而是認真地賭了個會。盛周跟季許風說沒準是因為他競賽班和姜媋分到一起,情場得意之後整個人都飄得不行了。
這話傳到劉晴耳朵裡,她也沒說什麼,隻是撂下一句這次考試進步最大的獎勵生化武器。
何陽奕說這簡直就是針對我們陳少,他還能怎麼進步啊?季許風看了眼迫不及待往外走的陳京松,心想他應該是準備換個賽道進步了。
窗外的操場上,高一的小雞仔們正在軍訓。燦爛的陽光照在塑膠操場,每個人的面孔都被暈染得模糊不清。
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交集吧。季許風翻開練習冊,重新把心思投入學習中。
晚自習結束的時候,操場那邊依舊喧嘩。簡單拉着她們去湊熱鬧,發現他們正在唱歌,一個比一個嗨。
“團——結!就是力量!”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這麼熱血?咱們當初怎麼沒這項活動?”
她們說說笑笑地穿過操場。
紀嫖看着穿着軍訓服,在夏夜的微風中仰着腦袋唱歌的新生們,突然很感慨:“年輕真好。”
季許風笑:“怎麼說的這麼滄桑啊,咱們也是正當年啊。”
簡單搖搖頭:“咱們班人均比格犬,紀嫖僅當了一年班長就白發蒼蒼。”
“最鬧騰的就是你。”紀嫖拱了簡單一下,簡單很做作地飛到趙映冬懷裡,擡頭淚眼汪汪道:“老公你看她!”
趙映冬呵呵一笑:“該。”
季許風也跟着笑,餘光瞥到有人往這邊看,她慢悠悠地回過頭,發現是一個女生。
她好像看着這邊很久了,這種固執勁兒讓季許風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個人。那個女生終于看清楚她的面孔,躊躇着、期待着朝她揮手。
那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刹那間清晰起來,季許風還是沒忍住揚起唇:
“茹澈,”她說,“好久不見。”
當初在初三教學樓下徘徊的茹澈、因為未來而不安的茹澈、在榮譽榜上微笑的茹澈。
——她能在這裡再見到茹澈,真好。
“是熟人?”
紀嫖問。
季許風轉過頭,鄭重地點點頭。
茹澈跟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偷偷摸摸地跑過來。先朝紀嫖她們微笑:“學姐們好。”
這句話就夠簡單和趙映冬傻樂一陣了,紀嫖八風不動點了點頭,“學妹好。”
季許風注視着茹澈。她還是很好看,眉眼含着股堅韌勁兒。茹澈被她盯得有些害羞,眼神躲躲閃閃。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教官就吹響了哨子。茹澈輕輕捏了捏季許風的手,匆匆忙忙地說:
“下次再聊喔,季許風。”
……
夏天的日子一連串燒下去,雪亮,燒得快要斷了,又被吱吱的蟬聲重新練成一條線。
在看到課桌上第n次出現的迷路的奶茶,季許風直接殺到謝路榆的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