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羅賓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地在淩晨三點鐘闖入了以利亞的出租屋。

一進門，他就發現不對勁。

太安靜了。

一片漆黑的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音——不提風聲、摩擦聲，甚至紅羅賓已經進入卧室了，連以利亞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聽不見。

這相當不妙的情況使紅羅賓第一時間沖到床邊，打開了燈——

“以利亞”正躺在床上，姿勢格外标準，雙手交疊放于胸口……

胸口沒有起伏。

紅羅賓在這絕對的寂靜中，聽見自己的心髒重重地砸在肋骨上。

他下意識屏息凝神，緩步上前，慢慢地、一寸寸地彎下腰，湊近“以利亞”的臉。

……看不清。

有什麼聲音在他的腦中呢喃催促。

看不清，看不清……再近一點……

再……靠近一點……

紅羅賓被蠱惑着，越湊越近，越湊越近，努力睜大雙眼，試圖去看清楚“以利亞”的面容。

“看不清……”

紅羅賓自己的聲音在房中響起，這讓他猛然從詭異的狀态中清醒——他們的鼻尖幾乎已經碰到了一起！

他陡然後仰，快速後退幾步；幾乎是同時，他終于看清楚了“以利亞”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個巨大的白繭。

裡面的生物似乎被紅羅賓的聲音驚醒，繭中傳出窸窸窣窣的細微的響聲；

随着聲音的變化，這個和成年男性身形相仿的繭開始輕微地晃動，晃動越來越明顯，内容物像是即将破繭而出。

跑！

紅羅賓的人類本能開始尖叫預警：快跑！

離開牠！

然而，紅羅賓的腳像是生根了般一動不動，他就這麼看着它的變化，看着它開始破碎。

在第一條真正的裂縫出現的那一刻，紅羅賓猛地跳向窗台，同時甩出一隻蝙蝠镖——

“嗡——”

整隻繭瞬間炸裂開來，嗡鳴響徹整個房間，黑白灰的旋風精确地撲向紅羅賓！

它們太快了，紅羅賓幾乎在下一瞬就能看清它們的絨毛、複眼與沾着血迹的口器直逼他的眼前。

掏出腰帶中備好的強效殺蟲劑對準蟲群大面積噴殺的同時，終于掌控身體主動權的紅羅賓抓住機會跳下窗台——但他還不夠快，小腿刹那間傳來尖銳的刺痛：那些蛾在啃齧他的血肉！

這讓他沒法在空中自由轉體，隻能狠下心對準自己的小腿再次狂噴殺蟲劑，強效殺蟲劑在滅殺飛蛾的同時，更加劇烈地刺激和腐蝕他的傷口；他痛到眼前發黑，隻覺得世界在他腦中旋轉。

今天會死在這裡嗎？

下一秒，他卻被穩穩當當地接住了。

擡起頭，金發金眸在粘稠的黑夜中格外顯眼——是懸浮在半空的以利亞。

“以利亞”似乎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腦袋：“紅羅賓？”

一個晃神，他們重新回到了以利亞的卧室；卧室裡哪裡還有詭異的繭和飛蛾，如果不是他的小腿還在向他的大腦神經反饋着尖銳的疼痛，他幾乎要以為這又是一個幻覺。

……又是幻覺。

紅羅賓已經快要對“幻覺”這個單詞産生PTSD了。

“以利亞”落地後，穩穩當當甚至有幾分熟練地将紅羅賓放到地闆上。

“紅羅賓，你過來做什麼？”

紅羅賓直視着那雙金得不真實的眼睛，半晌，笑了出來：“你呢，以利亞，你半夜不睡覺，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以利亞”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流露出某種近乎非人的氣質——這使紅羅賓汗毛倒立。但很快，這種無機質的視線褪去，“以利亞”給出了回答：

“我……做了好事。”

紅羅賓：“……Fine.”

“我來這裡是需要你的幫助。”

他忍受着小腿鑽心的痛，擠出一個笑容：“夜翼自從貓頭鷹法庭回來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們。”

“以利亞”呆了呆，猶猶豫豫道：“……我可以去看看。什麼時候去？”

紅羅賓不可能把人帶去蝙蝠洞，也打算給己方留出準備時間，幾番考量下來，他問道：“明晚，可以嗎？”

“以利亞”同意了。

*

忍痛回到蝙蝠洞，蝙蝠俠如預想中一樣已經等候在蝙蝠電腦前。

“紅羅賓，過來看看這個。”

他的嗓音低沉得吓人。紅羅賓上前，發現是他制服上安裝的小型監視器傳輸回來的畫面；它定格在紅羅賓破開白繭的那一刻。

模糊的畫面中，層層疊疊的飛蛾下，一晃而過一隻幹枯的人手。

*

而當晚的另一位主人公洛麗塔則掏出了以利亞給牠買的手機，略顯笨拙地一個個字母地打字：

「今天小總裁家訪了，我覺得我馬上能升職。」

以利亞回複：

「幹得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