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挑食,想不出所以然就被外婆拉去了買菜。林鐘遠睨了老婆子一眼,轉而在書房練起了字。
老婆子年輕的也愛這樣幹,現在已經免疫了。外婆站在門外朝她擠眉弄眼,見她出來,拉過她的胳膊說,“知道你待不住。”
魏許淺笑,看來外婆誤以為又被抓去練字了。
想起她小時候的字寫得極醜,外公實在是看不下去,硬是要她每天練兩個小時的字,寫的時間長了,手指容易酸,還是外婆每次以吃飯為由把她叫出來,給她揉手。
菜市場離家住的地方不遠,有些随意的人家,會在自己家門口都擺起攤子,賣些當季的水果和蔬菜。
外婆與周圍的鄰裡關系都和睦,一路走去菜場就跟不少人打招呼,偶爾還停下來閑聊幾句,話題都離不開家長裡短。偶爾,魏許會受到一些亮意的眼光,大多是的時候都是笑着禮貌點點頭。
廚房的肉質食品并不多,老年人的口味一向比較清淡。這次魏許回來,王梅想準備幾個硬菜。
魏許選了一些新鮮的食材,大多以蛋白質類為主,挑完拿給店家付款,摸了一圈口袋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最後還是外婆從她零錢包裡付的錢。
還有些取笑她:“你忘性比我還大。”
伸手遞給店家零錢的時候,魏許注意到錢包的樣式,線條不整齊,毛線多出來的地方還打了死結,外婆見她盯着看,又說:“你不記得了?”
晃了晃錢包,又說:“這是你初中的手工課作業。”
看着是挺像個不成熟的殘缺品,魏許扯着嘴角,勉強回答:“有點印象。”
一路上拎着菜回去,外婆的話也絮絮叨叨多了起來,說是常用的零錢包是如何破了,又是在哪裡找到這個小針織包之類的話。
魏許安撫性地挽上了外婆的胳膊,有點骨瘦如柴。
回到家,林鐘遠依舊在書房泡着,外婆去了廚房間,魏許閑來無事便去家門後的小花園裡澆水,直到外婆的吆喝聲起,她才去書房喊外公吃飯。
兩位老人家因為魏許的到來,一頓飯吃得歡聲笑語。
快遞是在晚飯過後送來的,整整兩大箱,裡面有換季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魏許用着小推車把它運進了房間,理出一些日常用的物品,又把衣服整理放進空的衣帽間。
等忙完看手機,已近七點,綠色的信息欄多了一個紅點,她劃開看,是李望知發來的短:秦關想給齊硯老師一套茶具,你有空聯系嗎?
魏許遲疑,按着鍵盤打下,不好意思,我不在杭城。
兩人信息間隔的時間已超過一個小時。
李望知盯着屏幕,謹慎地删除對話框裡的疑問,不再回複。
收了手機,魏許開始洗漱,外公和外婆在客廳看電視,電視劇的音量蓋過水流聲,把水掬到臉上,水珠順着魏許的下颚線往下掉,再看鏡面中的自己,她擦去了鏡面上的霧氣。
自她住下後,四合院裡熱鬧不少,鎮江雖小卻格外宜居,她逐步嘗試讓自己的生活變得規律,除開間斷性的燥郁、呼吸困難時關在房間裡,其他時候都會去附近的運河旁走走停停。
時間久了,鎮上的小孩都認識她,魏許偶爾會閑坐在運河旁給小孩畫畫,畫完後送給他們各自的自畫像,他們拿着畫喋喋不休,都争着要帶回家。
看到那些笑容生動可愛。有過一些時刻,墜入空洞的感覺似乎會被沖淡。
生活步入有條不紊,甚至隐隐有一種踏實感,直到這種踏實感被登門拜訪的“不速之客”打破。
前來拜訪的人是外公的私交,盧鎮長。
黃昏的日光已經融于雲色,那天魏許外出散步回來,剛進門,外公就喚她過來:“小許回來了,你問問她的意見。”
椅子上坐着一個人看上去與外公同歲的人,頭發梳得蹭亮,沒等介紹,他就直接問她:“聽說你是學美術的,我這裡有些圖紙設計你能幫我看看嗎?”
魏許猶疑,隻見他從文件包裡拿出複印件,遞給她。草草看了兩眼,一張是建築設計圖,另外一張應該是建成後的手繪圖,不明白是何用意。
兩張圖紙的設計前後相差太多,尤其是細節之處并不統一。
盧鎮長複又提出:“古廊改造的設計你願意參與嗎?”
魏許啞口無言,在她的理解裡,美術學跟建築學計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她轉換一種表達方式:“我的專業能力并不在此。”
她說的直接,盧鎮長聽得明白魏許話裡的意思,看了一眼林高遠,這才拖底告訴她真實想法:“去年的設計圖紙存在問題,原先的投資商已經撤資,這次投資商直接帶新的設計團隊,你隻需要負責看設計圖就可以。”
“小許,不如你去試試?”
他隻是需要一個人把關,礙于外公的情面,魏許應承下來。
此刻盧鎮長的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笑着說好,眼裡有幾分滿意。
魏許一早便聽外公說過,古廊改造事宜去年就已經在着手準備,後來由于設計圖的問題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
這件事情敲定,盧鎮長準備起身告辭,外婆熱情好客留盧鎮長吃飯,準備去廚房間張羅,盧鎮長連連擺手,以還有要事為由,婉謝他們的好意。
林忠遠難得與好友相聚,一勸再勸,他始終堅持,随即作罷。魏許出于晚輩,送他到門口。
盧鎮長在門口告訴魏許時間,“後天下午三點,設計團隊會來我們鎮辦公室,你記得來。”
魏許點頭,同他再見。
合門走進屋,擡頭看,黃昏已經徹底落了下去,眼底被掩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灰,落在了無人察覺的角落,像在等人拂去,又像是星點亮光無盡墜落于黑暗。
她不禁有些懊惱,還是沒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