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許在甯福寺呆了十日才離開。
離開前她特意向主持告别,規矩行禮後便輕裝下山。
前天夜裡的那一場失眠沒讓魏許精神不振,相反,她已經精神亢奮的度過幾個上午,直到一通電話打來,拉緊了她亢奮的弦。
看見來電顯示,她找了個靠角落的地方接聽。
床頭櫃内的藥品排列整齊,接通電話的時候,她恍然意識到從到鎮江的那一天起,自己和金醫生的聯系越來越少。
電話裡,金淑平如同往常那樣簡要問了魏許現在的情況。
魏許抿着嘴,印象有些模糊,但依舊如實回答:“正常用藥量,有失眠情況。”
“最近還有見過什麼陌生的人嗎?”
金淑平的問題猝不及防讓魏許一愣,平穩住呼吸,她否認: “沒有。”
簡單聊幾句後,金醫生意外的沒有讓自己去看診,反而說:“過一個月後再來吧。”
魏許莫名松了一口氣,金醫生在電話裡再三叮囑:“過了一個月之後一定要來,如果再次出現缺氧的情況,藥一定要吃。”
魏許答應了。
從寺廟回來後,她的情緒狀态有時能得到很好的控制,有時又有些反複無常,導緻食欲變差了很多。依靠藥物獲得短暫的平靜都會有一些反噬,副作用也會蟄伏在身體的某一處。
早起最明顯的感覺是偶爾有嘔吐感,看着鏡面裡的自己,魏許皺了皺眉頭。
她的記憶最近有些紊亂。
鎮上的古廊依舊還在建造,如今回來已經初具規模,魏許偶爾會在飯後陪外婆散歩會路過那那歪脖子樹。
隻是最近幾天似乎是進入了施工重要階段,旁邊多拉起了一條黃色線,在進出口多安放了兩塊标志牌,提醒行人切勿進入。
好事多磨。
當天傍晚,魏許剛剛吃完藥,就接到了盧鎮長的電話,一直震動的手機就像是在宣告緊急事件,剛剛略有的睡意蕩然無存。
盧鎮長焦急的聲音傳來:“小姜,你現在方便去醫院一趟嗎?”
猶豫着,看了一眼時間:“怎麼了?”
電話那邊似乎還有别的人在大聲喧嘩,魏許意識到他走不開身。
盧鎮長為了安撫前來的人,沒有時間跟魏許把來龍去脈說清楚,重點說了幾句:“施工地出了事情,一個老人現在躺在醫院,項目的負責人最近幾天不在,我這邊處理完馬上就會過去。”
言下之意是,需要魏許先去安撫醫院那邊的人。
看在外公與他是朋友的面子上,魏許最終還是去了。
按照盧鎮長給的地址,一路打車到醫院,她向前台護士詢問患者姓名,很快就了解到他現在的診斷過程。
搜尋房間号,魏許疾步走向CT室,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讓人不适的打了幾個噴嚏,看到左側電子屏幕上顯示的人名正在做CT檢查,她選擇移步到外面去等。
等待的時間顯得漫長,魏許事先從未有過處理這方面事情的經驗,有幾分局促不安。直到門被打開,裡面推出人來,才直直迎上前,看見藍白色裹蓋的被子上未見血迹,内心有些許慶幸。
觀察到陪同者的年紀,魏許嘗試性的開口,”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聽到這句話,一直推着病床向前走的女人才側頭看向身邊一起走的人。
見她生得秀麗,是一張标準的鵝蛋臉,頭發隻是随意的捆綁在一起,額前還有幾絲碎發拂在眉梢,看這個狀态像是急匆匆趕來,眼中有幾絲關切。
”你是?”
魏許一時之間沒有想到合适的身份,如實說:”替盧鎮長來的。”
聽到”盧鎮長”的名字,那個女人的神情了然起來,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有骨折的地方,其他地方還要做檢測。”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激動之處,魏許摸不定她的态度,暫時決定不言,隻是幫着她一起推車到下個檢測樓層。
電梯裡,魏許才有意識的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他雙目緊閉,看不出痛苦,應該是處于昏迷狀态。
檢測的過程中,魏許簡單向她了解了一下情況才得知老人是在晚上被遛彎的大爺發現的,當時躺在地上,就立刻打了120。
由于醫院還沒有辦理好住院手續,一路做完檢測隻能回到急診室等CT結果,那位女人依舊在裡面看守,魏許坐在外面椅子上等醫生。
這一等,便是一小時,魏許有些着急,見盧鎮長依舊還沒來,撥打電話過去顯示占線,當下掐掉了電話。
兩個小時過後,考慮到病人依舊處于昏迷狀态,醫生建議再做一次頭部CT檢查。
聽到這句話,那個女人的神色變了變,眼裡充滿了擔憂,又重新把他推出來,往CT室方向走。
魏許見到了醫生,細緻的了解一下情況,”初步判定可能是有存在顱内出血的情況,具體還要看X光片和磁共振的圖。”
老人家被安排到了重症監護室,一群醫生圍在他身旁,看守他的人被擠在外圍,醫生拿着手電筒翻看眼皮記錄情況,她沉默不發的走到外面,坐在門口的座椅上。
已是深夜,偶爾有護士推車走過,銀色的盒子裡裝滿了精密的儀器和藥物,伴随着車輪滾動的細微聲,靜谧的空間發出小聲啜泣的聲音。
察覺到她手上的濕潤,魏許遞給了她一張餐巾紙。
在醫院,或許等待才是最難熬的事情,這不是簡單的在等待着一場或生或死的宣判,而是在淩遲内心祈求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