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遠山巍峨成群,看着洋洋灑灑的經幡揮灑而下,魏許有些茫然望着四周,順着前方的路繼續前走,有人影站在山路中間。
腳尖輕點,隻要再輕輕一動,身體似乎就能達到最輕盈,耳邊的風聲和水汽都在呼嘯而來。
背包散落在地上,包裡的筆記本被寒風刮開扉頁,仔細看,能看到一些清隽的字體。
雙手張開,像是在擁抱吹往南邊的風,似乎隻要輕輕一躍,就能縱身于無數場雲海,被流動的空氣包圍,被細密的水汽啃噬。
腳尖踮起,靈魂達到最輕盈,耳邊好像是是再不會聽見的嘈雜聲,黑暗慢慢吞噬了邊際。
鞋面摩擦着雪面沙沙作響,差一點,就差一點了,隻是一刹那,肩膀被掰回,急促的呼吸聲穿過耳膜。
“小心地滑。”
思緒落地,密密麻麻被啃食的痛感又重新在四肢蔓延,視線下又是一片白茫茫的荒地,等到意識回籠,那個人已經走遠,來不及看清面貌,隻有一個聯名的背包在眼前晃蕩。
看起來隻是随意的扶了一把,長吸一口氣,獨自站在山頂許久,一眼又一眼,像是要把山脈看盡,直到寒風吹的臉有些疼,才慢慢恢複身體機能。
意識到包裡還留着經幡,向下撒去,沒有絲毫留戀,轉身離開。
漫天的經幡洋洋灑灑,周圍再次湧入嘈雜聲,他們都在許願祈禱,有人路過,輕輕扶住了她的手。
隻是這一次,魏許終于看清楚了那個人的臉。
忘記是這樣的第幾天了,耳邊陸續傳來不真切的聲音。
“小許…吃…”
“你進..看…”
門外的聲音由遠及近,由近至遠,聽得不太真切,等到感覺身體能動了,徹底清醒過來之後,視線再度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魏許動了動身體,有點酸痛,起身把窗簾拉開,天光如同瀑布般流瀉出來,亮得有些耀眼,閉了閉眼睛,轉身出去開門。
見到她出來,外公和外婆放下了心,魏許的嘴角扯得有點勉強,解釋:“今天是幾号了?”
“六月六日。”
看向他們身後的時間,魏許松了一口氣。
“我們剛剛來看過你,叫你沒反應,說着進來看一下。”
魏許滞緩地點頭,遲了好幾秒回:“我去洗把臉再來。”
外婆留了中飯特地給魏許一份,她沒什麼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又回到了房間。
手機裡有新的消息未回,魏許沒有點開來看,抱住身體,始終覺得自己像一條在海上漂泊的船,搖搖欲墜。
突然,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她私有預感,拖着身體去開門。
剛剛走出去,迎面相見的是李望知,他站在盧鎮長身旁,露出一雙深沉的眼睛,眼裡流露出難以名狀的複雜之色,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
魏許垂眸側身,讓他們先進來。
盧鎮長一進來就找林鐘遠,魏許告訴他:“外公在書房休息。”
外婆正從廚房門口出來,看到有訪客,正想問來者,盧鎮長趁機介紹李望知,“古廊修建的投資商,過來查看項目情況,就順道一起過來了。”
外婆的臉上有驚喜之色,走上去前與李望知握了握手:“招待不周。”
李望知微微欠身:“是我們前來拜訪唐突了。”
外婆招呼讓他們先坐,自己去廚房間泡茶,魏許也一并跟了過去。
從櫥櫃裡拿出珍藏的茶葉,用茶鑰匙将茶葉放入茶壺中,用開水用高到低沖燙,倒去第一道洗茶水後,将茶倒入公道杯。
茶水添置完成後,魏許把它拿了出去,倒入茶杯後,又把茶放在每個人的右手側,輪到李望知的時候,他伸手接過。
茶香入鼻,淺嘗一口後,他放下茶杯,仍有餘香萦繞:“這是九曲紅梅?”
魏許避開不答,等到外婆出來才得說:“杭城那邊帶過來的。”
李望知點點頭,眼神隻看向魏許,好似在觀察她的狀态。
盧鎮長喝完半杯茶後就進書房找林鐘遠,外婆跟着他進去,又回頭交代魏許:“來者是客。”
李望知站在身後聽見,笑了笑,未做應允。
外面隻留下了李望知和魏許,空間出奇得安靜。
魏許擡眼看向李望知,發現他正看着自己,眼底有說不清的情緒,晦澀難懂,她猶豫着開口。
李望知又向朝他走近幾步,問她:“還有力氣到外面走走嗎?”
“就這附近走走吧。”
她太怕突然會産生未知的身體情況。說完,手按着桌子起身,聲音盡量清楚的說:“你先等我一下。”
魏許手裡拿着水,轉身朝房間裡面走去,過了幾分鐘後,她換了身衣服出來。
清麗素顔,不施粉黛,整個人顯得輕盈。李望知注意到她小巧的手腕上依舊綁着紅繩,收回眼,輕聲說:“走吧。”
這裡都是住宅區,沿着小路走,很快就走到大道上,最熟悉的還是那盞立在街道的燈。
李望知一直跟在魏許身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氣氛也如同這距離一樣,不聲不響的緘默着,注意到魏許低着頭走路,李望知提醒她:“前面有車。”
魏許擡頭,自覺往街道旁靠,李望知跟她換了一個位置,讓她走在内側。
“鎮江的施工進展得還順利嗎?”魏許明知故問。
李望知把别人彙報給他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旁邊的聽:“完工了已經。”
他如此千裡迢迢來這小鎮,總不是為了督工。
魏許笑笑,看着前面走的路,突然改了主意:“附近有片人工湖,我帶你走走吧。”
她眼底一如往常般平靜,沒有任何異樣。
李望知在她旁邊提步跟上。
日暮已經慢慢西墜,遠處的湖水在青綠色的草叢裡低語,水面一望無際,魏許的心變得平靜起來,在那汪湖水前停了下來。
注意到她的狀态,李望知問:“走不動了?”
魏許又走遠了幾步,轉身回看他,腳步卻不停,一步一步往後退,好像在驗證他會不會走過來,退到最後一步,在感覺要失重之前,李望知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拉住她:“你瘋了?”
他眼裡的擔心此刻終于全部溢出來。
魏許終于确定,啞着的聲音像是灰壓壓的積雲化不開:“我們見過的,李望知。”
臨湖岸,青山遙在,輕雲流淌,眼前的人眉目流轉,李望知帶了一點不确定的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陸陸續續吧,我有些還是不太記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