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知那天回酒店回來得晚,回房間确認完魏許的點滴挂完後才離開。
她已經睡着了。
房間裡留了一盞小燈,睫毛在微弱的光線下投下淡淡的影子。手臂随意地搭在枕邊,手指微微蜷曲,仿佛在夢中輕輕抓住什麼。
她的睡覺習慣還是跟之前一樣,輕輕撫了手腕,離開前随手關了燈。
魏許這次的感冒恢複得時間很慢,已經過了整整一個禮拜,喉嚨才剛能正常發出聲音,說話時間久了還是會啞。
“你就準備一直住在這裡了?”
一邊打字,一邊啞着聲音問他。
李望知的眼神幾乎理所當然。
身邊多了一個人,魏許喝藥的時間幾乎準時得不能再準時,這段時間他似乎不忙,一有時間就送程記粥品的粥點和小食來,有的時候即使人未到,清淡宜補的菜食卻不見少,酒店的服務人員十分周到,次次都為她準備不相同的甜點。
魏許後知後覺,跟經理打聽才知道,這是他的地盤,他來也是理所應當,隻是再關于校展的事情,李望知對她絕口不提。
上次校展與陳教授不告而别之後,陳教授對她的狀況很關心,今天又給她發了份文件,讓她看看。
魏許看着莫名的文件,出于以往的經驗判斷,最終還是約了個地方見面。
去的地方離酒店不遠,魏許到的時候陳教授已經在了,沒有了客套的寒暄,拉着魏許就往自己旁邊坐。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魏許咽了咽口水,吞咽着喉嚨才說:“沒事。”
“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捐贈的畫本來應該是屬于學校的名義,這次突然轉成了個人,但個人歸屬名沒有登記在冊。”
聽到陳教授說起這件事情,魏許忽然間想通這幅畫也可以通過這樣的形式流通到市面上。
“老師,你那裡還有閑職嗎?”
“你想複學?”
魏許搖頭,她目前的狀态實在是不适合複學,說明了自己的理由後,陳教授答應了魏許的請求。
不複學,臨時做教授的助理是可以申請的,隻不過少了校園住宿申請的福利,魏許住的酒店雖然離學校近,但交通不算太方便。
她考慮搬到離學校近一點的地方。
陳教授花了兩天的時間向校方要到了一份申請資料,魏許填完後,這兩天也在網頁上浏覽租房信息,直到一通陌生電話的打來轉移了注意力。
第一次沒接。
直到第二次還在震動的時候,魏許按下免提按鈕,電話裡的聲音很陌生:“姜小姐,請問你有意向把畫賣到畫廊嗎?”
魏許聽到的當下眉頭蹙起,失口否認:“我沒有畫可以賣。”
那邊沒了聲響,突然又有笑聲叫她的名字,魏許屏吸。
這個聲音很耳熟,陸曾之在電話裡笑得很輕,有點偏執地問:“你還是不感興趣嗎?”
滑動鼠标的手一愣,不太确信地看了一眼手機。
“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曾之不放棄機會,繼續循循善誘:“記起來了嗎?魏許。”
他輕飄飄抛出的後半句話讓人呼吸一沉,那根刺似乎又重新到了自己身上,幾乎沒有猶豫,她挂斷了電話。
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魏許試圖慢慢理清事情的思路,她現在唯一需要的,是向李望知求證。
考慮再三後,撥通李望知的電話。
“怎麼了?”
她問:“你認識陸曾之嗎?”
“前幾天剛見過。”
深吸一口氣,帶了點小心翼翼,繼續求證:“你還知道關于他的什麼事情?”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李望知在電話裡安撫她:“等我回來再跟你說。”
挂了電話後,他照例在吃藥的時間點給發她消息,魏許看着眼前的文字突然心生一種可怖感和不安。
潛意識裡好像一直想要隐藏的東西快要破土而出了。
他到底還知道什麼?
在沙發上前坐久了,起來的時候腿有些麻,敲了敲腿,等到恢複感官才去餐桌上拿感冒藥,剛剛吃完,門鈴聲就被按響。
心一驚,透過貓眼,看見是李望知站在門外,魏許開了門,迎面就聽見他問:“飯後吃過藥了?”
他的語氣如同往常,溫潤又帶了點誘哄,眼睛注視着她,像是在确認,魏許躲開眼神,指了指桌上的藥,低聲說:“剛吃好。”
“陸曾之來找過你了?”
“他給我打過電話。”
從進門開始,李望知就發現魏許狀态有些不安,他拉開椅子讓她坐,耐心的問她:“你想知道什麼?”
“你對他的了解程度。”
李望知倒了一杯水,走到魏許旁邊,看着她的眼睛說:“他名下有一處畫廊,最近新加入了北市基金會的入選流程,國外的大部分畫廊有部分代理和投資。”
明顯,魏許聽到國外的時候神色有些波動,準确來說,是有一些不安。
“怎麼了?”
搖了搖頭,魏許閉口不提。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或許是為了緩和她的情緒,李望知轉移話題:“附近的天明灘要去看看嗎?”
魏許不解,卻還是問:“現在?”
“帶你去看看。”
“這邊過去遠嗎?”
眼下時間尚早,李望知說不遠,讓她去卧室拿件外套,避免路上受涼,魏許被他半推半就到房間裡拿了條白色的薄襯衫,走之前手裡還被迫拿上了保溫杯。
車停在地下車庫,魏許跟着李望知一起坐電梯下去,車庫内燈光昏暗,她不認識地下車庫的路,一路跟在他後面,直到暖黃色的車燈閃了閃,才加快腳步。
李望知提醒她:“慢慢走。”
車的後座方多了一個小抱枕,魏許将它挪開,坐在了左後方。
日暮時分的溫差度極大,車開到沿江的道路時,李望知降了車窗,風悉數湧了進來,吹在臉上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