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要到上班時間了?”宮溯甯若無其事地問,“還不走嗎?”
無辜中槍的付焓默“噌”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提醒我了,我之前積累的工作還沒解決,我得早點過去。”
“其實不用那麼着急,商會不會因此開除你。”宮溯甯幽幽地說。
“不行啊,那些工作遲早都要做,我不做就會落到其他人身上,給别人帶來麻煩。主要我們部門人都挺好,還是要留給同事一個好印象。”
“真是天選打工人。”衛晟看着付焓默的背影,感慨道,“你看,多有覺悟啊,我得考慮給他升職。”
宮溯甯喝了口水,沒有說出真相。他太熟悉付焓默這種做派。有工作沒完成不假,但他的真實意圖其實是利用宮溯甯抛出的話語,在領導面前毫無痕迹地表現自己熱愛工作,從而達成漲薪或升職的目的。
完美的配合。
*
“他怎麼還沒回來?”
付焓默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書。
他看了下時間,已經到了平時睡覺的時候。他正給宮溯甯打個通訊,對面就打過來了。
“喂?阿焓,你睡了嗎?”
宮溯甯的聲音有些含糊,尾音微微上揚,竟讓付焓默聽出一絲軟糯。
付焓默揉了一下耳垂,莫名有些不自在。
“還沒睡。怎麼了?”
“能不能來接一下我?我在海邊上那家酒吧。”
原來是喝醉了酒。
付焓默翻身下床,拿着鑰匙準備出門。陽台上吹風的青月聽到動靜,扔給他一把車鑰匙。
“早點回來吧。”她似乎對這種事早有預料。
付焓默點點頭,從地下車庫裡找到青月的低調小汽車。這個世界的車也和他以前世界的一樣,種種巧合未免也太多。這些東西的設計者可能都長了同一個腦子。
他把車停在路邊車位上,快步走向海邊那間著名的酒吧。濱城人提到這裡幾乎都不會直接說出它的名字,不知是因為忌憚,還是普通人對這種地方的隐秘好奇。
“遇見世界”的霓虹燈牌在刺眼地閃爍,匆匆忙忙的人路過,總要轉頭看這裡一眼。付焓默站在門邊,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他之前的那個世界。
酒吧裡煙霧缭繞。一樓是吸煙區,身處末世、不知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的人們沉溺在這個五彩斑斓的夢中,昏暗的環境和陌生人間肢體的碰撞會使人進入一種詭異的興奮狀态,從而做出一些平日裡絕不會做的事。
一男一女在中央扭在一起,放肆親吻,周圍人在起哄,不知價值幾何的酒瓶被摔碎在地面上,踩成泥濘一片。付焓默沒有在這裡停留,而是走到較為安靜的樓梯口,徑直上了樓。
二樓比起一樓顯得清淨許多,但依舊嘈雜。這裡私密性較好,無數不為人知的交易會在這裡進行。付焓默一眼望去找不到宮溯甯在的卡座,隻能拿出終端,正準備發消息時,肩被人拍了拍。
“你怎麼在這兒?”吳夢海在他耳邊大聲喊着。付焓默不着痕迹地避開,心想人與人之間還是很有區别。
“我來找宮溯甯。”
“什麼?”吳夢海艱難地聽着,最終放棄了,“算了!你到我們包廂去吧!你要找的人應該在那裡!”
付焓默抽了抽嘴角,跟上吳夢海略顯蹒跚的步伐,想象着喝醉酒的宮溯甯會不會也是這樣。他腦子裡冒出宮溯甯在嘈雜音樂聲中對他大叫的畫面,頓感OOC。
但宮溯甯會喝酒這件事就已經很OOC了。付焓默承認他并不了解宮溯甯,不知道他經曆了多少年歲,也不知道他背後的故事。他不過是個失足墜落在宮溯甯身邊的過客,被他的溫度吸引,最終悲哀地發現自己依舊是那塊捂不熱的冰。
他今晚或許過于敏感,但當他推開那扇門,看見宮溯甯坐在一群人中間拿着一杯酒時,那種格格不入感達到了頂峰,讓他想立刻轉身逃離。
這裡的人們擁有自己的生活,即使身處末世也總是懷揣希望。大家都在為同一個目标努力,陰謀、計劃都是在以正面或者反面的方式讓世界變得更好。
但他不屬于這裡。他屬于尖塔,屬于那個永遠逃離不了的病态社會。
他突然很想念他的同伴,他的那些“哥哥”們,那些亦師亦友的人。大家一起反抗,又一起适應,最終一起墜入深淵。他的眼睛裡見過太多黑暗,導緻他隻能卑微地呆在漆黑的角落,成為一條渴望溫暖但注定孤獨的蛇。
“阿焓。”
宮溯甯的聲音穿越各種嘈雜,将他從回憶中喚醒。
宮溯甯搖了搖杯中黃色的酒液,向他招了招手,拍了拍他身邊的座位。
“阿焓,過來吧。”
付焓默突然清醒。他掩飾住眼底刹那間的陰翳,邁步向他的錨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