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宮溯甯态度難得強硬,“你想調查什麼,我都可以幫你。但你決不能單獨行動!”
“分頭行動效率更高。你我探索的側重點不一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付焓默皺起眉頭,“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擔心什麼,我以為你至少能認可一下我的能力,而不是把我當成手無寸鐵的弱者。”
宮溯甯吐出一口氣:“我沒有把你當成弱者。我隻是......隻是太害怕了。”
他望着眼前鮮活的人,腦子裡卻想起很多場景。那些畫面中,這張臉無一例外都泛着死氣,漂亮的淚痣黯淡無光,無聲的眼眸再也映不出自己的身影。他甚至開始懷念自己失去記憶的日子,一無所知的人往往擁有幸福,而銘記真相的人卻要時時刻刻忍受記憶的淩遲。
他覺得自己即将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在試圖維持理智,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另一半則在瘋狂叫嚣着要把對方永遠困在身邊,蒙蔽他的視野讓他隻能看見自己。但最終理智還是占了上風。現在還不是時候,宮溯甯告誡自己,兩個弱小的人抱團隻會死得更慘,他需要獲得更多力量。
“阿甯?阿甯?寶寶?”
他回過神,看見付焓默正焦急地摸着他的背,而自己則充斥着喘不過氣的疲憊感。
“你别急,慢慢呼吸......我沒有要指責你的意思,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可以好好跟我說,不要傷了自己,好嗎?”
付焓默明顯被吓到了。他沒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話會讓宮溯甯情緒突然崩潰,以至于産生了軀體化的症狀。他的小鳥可能有極其嚴重的分離焦慮症,效率低就效率低吧,人命要緊。
他把手指插進宮溯甯後腦勺濃密的頭發裡,讓對方能倚靠在自己肩上,輕聲安撫着。他能感覺到宮溯甯在最初的應激反應後開始逐漸冷靜,不受控制的僵直也緩解許多。最後宮溯甯在付焓默的頸窩裡狠狠蹭了幾下,終于緩了過來。
“對不起......”
“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付焓默憂慮地詢問,“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症狀?我記得之前沒有這麼嚴重啊?”
宮溯甯保持着把臉埋在付焓默頸窩裡的姿勢,悶悶地回答:“最近思慮過重......”
付焓默想了想,明白對方最近壓力的确很大。從浮葉規劃出逃到現在,這段時間宮溯甯太累了,神經一直緊繃,現在又遭遇了這個特殊的侵蝕泡,如果再不進行合理疏導,很容易出現精神問題。
他正這麼想着,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被窺視感。這種窺視帶着好奇和濃烈的惡意,以至于他不得不警惕地環視四周,卻并沒有發現其來源。
最終他把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大樹上。乍一看這棵樹與普通的樹沒有任何區别,在秋日泛着死氣,一些枯黃的葉子落在地上,被來往的行人碾碎。付焓默是親眼盯着一個老太太踩碎了一片葉子才敢确信,葉子并不是重點。
他伸手揉了揉宮溯甯的耳羽根部,柔聲問道:“你好些了嗎?以後有什麼事不要一個人扛着,戀人之間就應該互相分擔才對。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沒有經驗,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忽視你的地方,你一定要馬上跟我提出來,我才能因此改進。”
宮溯甯張了張嘴,最後吐出一個:“好。”
他确信自私的是自己,但他由衷希望對方能因此更加偏向他。這樣到了最後的時刻,他能否奢望對方能多給予他一點偏愛,在死亡的抉擇中能否......有一絲猶豫?
他把自己從内耗中強行拔出,開始就這個侵蝕泡本身的情況思索。他知曉的背景比付焓默更多,這個侵蝕泡的難點不僅僅在于其本身的複雜性,還有屬于永夜國度的部分。他在猶豫是否應該把這個情報告知付焓默,如果對方一味按普通思路解題,可能會出現偏移。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晚上再說這件事,現在先把目光放在當前的古樹上更好。
“我們湊近去......”
宮溯甯剛剛準備牽着付焓默的手去樹底下仔細探查,就發現對方的手依舊停留在自己的耳根處,表情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那種做了壞事的強行鎮定。
“咳咳,阿甯......”付焓默有些難以啟齒。他飛速觀察了周圍,确定沒有其他人在看這邊,才繼續吞吞吐吐地說話。
“怎麼了?”宮溯甯歪了歪頭。這一動牽扯了頭上某個部位,他隻是感覺到一陣極其輕微的拉扯感,随後便看見自己引以為傲的漂亮耳羽出現在了付焓默手上。
“對不起......我剛剛就是摸了摸它,它就自己......耷拉了下來。”付焓默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窘迫過。他不敢看宮溯甯的眼睛,眼神飄忽不定。
宮溯甯有些恍惚。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後,熟悉的位置上隻剩下幾根小片的羽毛。他又摸摸自己的另一側,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個變成不對稱鳥的噩夢。
這一切一定是假的,進入侵蝕泡也是假的,通通是假的。
“你别掐自己......”付焓默趕緊握住宮溯甯的手,把那根慘烈退休的毛塞進宮溯甯手裡,“你看看還能不能救一下?它掉的很新鮮,說不定塞上去能重新......”
“救不了了。”宮溯甯暈乎乎地回答着,“救不了了,我沒救了。”
“寶寶别哭,那些人都在看你。”付焓默抽出一張紙,胡亂地擦着宮溯甯的淚水,“沒事的,隻是少了一根羽毛而已,你還有那麼多漂亮的毛,還是最漂亮的小鳥。都是我的錯,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别難過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