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終于出聲，溫柔的聲音緩緩引導着：“你想想，在你的記憶裡，你有沒有幫助過某個讓你印象特别深刻的小女孩兒？”

白歆努力回憶：“啊？我......可是我幫助過好多小女孩兒。”

“......”

村長閉了閉眼，不再說話。

“這裡以前是不是不叫原木村？或者說，它壓根不長這樣？”白歆似乎摸到了一點記憶的灰塵，“以前這裡雖然被稱作陸路，但同樣也連通了水路，隻是河道狹窄，商船無法通過。”

村長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你看，這就是讓所有人好好背輿圖的用處。”

“是啊，我小時候不喜歡背這些，每個月輿圖更新都是在抽查前一天晚上熬夜才勉強背下來。有時實在背不住，還會被長官罰跑。後來長官她不在了......”白歆神色黯然，語氣中透出一絲懷念，“但我每個月還是都去了她的墓前，把最新的輿圖都背給她聽。”

“那些都過去了。”

“嗯，我其實......很感謝她，也很想她。”

白歆盯着村長鼻子上那顆小痣，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我經常覺得自己有些力不從心，無論是先天資質還是後天努力，我都遠遠比不上我曾經的長官。很多事要是有她在，一定能做的更好。”

村長手上的動作停滞了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摩挲着狗的腦袋：“你真是這麼想？”

“這是事實，我的能力的确不如她。我甚至沒有伴生異能，全靠他人贈予才得到了用于穩定軍心的‘庇佑’核心。”白歆平靜地回答，“但我從未認為我配不上這個位置。當年雒将軍死後，前線全面潰敗，皇城也發來求救信号。在極晝軍一片散沙的時候，是我召集雒将軍的舊部，将極晝軍帶回皇城參與救援，随後重鑄防線，建造了如今的雁羅。”

她緊緊盯着村長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一絲動搖：“即使在極晝軍最艱難的時刻，我都沒有想過要離開極晝軍，因為這裡是我的家。但我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用死亡的方式離開？如果死亡隻是一場意外，那為什麼這麼多年，她都不願再回家？”

村長避開了她的視線，低下頭：“或許那人也有難言的苦衷吧。”

“苦衷......幾百年都不能回來看看，或者遞點消息的苦衷嗎？”

白歆一直挺立的脊背仿佛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擊中，終于卸下了氣。她自嘲地笑笑，沒有再糾纏于這個話題。

“抱歉，我一時情緒有點上頭。您知道的，那個人一直是我的榜樣，突然知曉她還活着的消息，我有些太激動了，對不起。”

“沒事，況且她......也不算活着吧。”村長輕輕閉上眼，像是不願讓另外一人知曉她的情緒。

“我願意相信她，無論是怎樣荒謬的理由。”白歆認真地說，“同樣，極晝軍也是，我們永遠都歡迎我們的英雄回來。”

村長扭過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在白歆以為她會一直這麼沉默下去時，她突然開口。

“你知道一個名叫‘江臨’的地方嗎？”

白歆愣了一下，條件反射般回答道：“知道，可它不在這個方向......”

“嗯，那是因為它經曆過大規模搬遷。許多年前，它就如同一個世外桃源，坐落在這個靠近水道、氣候舒适的峽谷裡。”

“什麼？”白歆驚訝道，“我怎麼不知道......”

“如今你知曉它，是因為有人願意讓你知曉它的存在。若那個人不願意讓世人來到這個桃源，他便不會讓任何人察覺此地。”

村長把狗放回地上，從茶幾抽屜裡掏出一個古老的終端，插上電等待開機。

“同樣也是許多年前，這裡莫名爆發了一場洪災。”

“洪災？可這裡的地勢......”

“嗯，這場本不應當發生的洪災發生在夜晚。當災難降臨于這個小鎮時，那個人才發現，自己的力量在永夜的映襯下是如此渺小，以至于他引以為傲的異能也不再起作用。”

村長終于打開了終端。終端界面極其卡頓，白歆都懷疑它下一秒就會原地死機。

“喏，這是當年洪災的影像記錄，你有印象嗎？”

“好像......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好像确實接到過求助，因為涉及商路的事，我是親自帶隊來的。”白歆終于找到了方向，“我還不知道這裡是以前的江臨，還以為是某個不知名小村莊呢。”

“它的确是個不知名小村莊，至少對當時的所有人來說是。永夜擴張導緻的洪災摧毀了那個人用于逃避現實的桃源，那人隻能帶着幸存的居民随着前來救援的極晝軍一起離開了這裡。”

“所以這個侵蝕泡的核心來自死于洪災的居民。”白歆若有所思，“那尹珊子呢？照這麼說，她也是這裡的居民，那她為什麼會在......”

她停住了話頭。

“是的，你想的沒錯。”

村長點點頭：“她也是死于洪災的居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