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兩人的影子在牆上層層疊疊地搖晃,親密無間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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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晝軍作戰會議室。
付焓默一見這陳設就莫名緊張,像是回到上輩子面對領導掏出一摞連本人都摸不着底的項目計劃書時的場景。時過境遷,如今他已不再是那個世界的一員,身份也徹底轉換。
用更通俗易懂的話來說,現在他才是領導。
想到這裡,他的底氣又回來了。他故作高深地輕咳一聲,開口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白歆點了點頭,在桌面上鋪開一張最新輿圖。付焓默觸摸到仍帶有餘溫的紙張,手指沿着那條彎彎曲曲的邊境線慢慢摩挲。
“最新情報顯示,永夜國度正在進行大幅移位,目前趨勢是繞過封鎖線朝着東邊挪移。不出半月,封鎖線就會直接暴露在黃昏下。”
付焓默看了一會兒,覺得有點頭疼。他擡起頭偷偷瞥了一眼宮溯甯,後者正在一旁扣弄着地圖邊緣,目光漫無目的地在自己的臉和脖頸處徘徊,像是試圖透過高領毛衣看出點什麼。
他輕咳一聲,扯了扯自己的毛衣領口,試圖喚回宮溯甯的神智:“咳,我有一點想法,可能會有一點......不切實際。”
宮溯甯歪了歪頭,目光終于彙聚起來:“什麼想法?有多麼不切實際?”
“我想攻打鴉原。”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白歆“噌”一下站起身,椅子在她身後擦出“吱呀”響。她有些沒睡醒一般揉了揉眼睛,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猛灌了幾口茶,這才低頭确認道:“你說的隻是想法吧?”
“這樣看來,‘計劃’一詞可能更符合實際。宮統帥,你覺得這個計劃如何?”付焓默轉過頭,真誠地問。
宮溯甯與他對視幾秒,無所謂地笑笑:“我都行,隻要你願意。”
“等等等等,我可能是在做夢。”白歆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我沒聽錯吧?你說你打算去攻打皇庭?”
付焓默點點頭:“非常準确。”
“有什麼具體細節安排嗎?”
“目前還沒有,這是我昨晚,哦不,今早臨睡前的構思,如果不說就來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極晝軍要為了你這個突如其來的小靈感,放棄我們守了幾百年的封鎖線,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跟皇庭打一架?”白歆坐了下來,冷靜地回答,“抱歉,我們恐怕無法配合。”
“我們還有整整兩天時間商讨具體細節,白将軍,消消氣。”付焓默為白歆倒了一杯茶,語氣帶着點興奮的微顫,“我并沒有讓你們撤離封鎖線的意思。相反,在我死後,我希望你能将我的神骨拿去,融進防禦系統,以迎接即将到來的挑戰。”
白歆看了看宮溯甯,發現對方并沒有感到一絲驚訝或悲傷。
“我隻希望極晝軍能稍稍配合,在攻下鴉原後能第一時間給予一些物資幫助,以便我們能順利建立起最高效的通訊路線。”
“你們那麼确信能成功?皇庭的曆史可比神谕閣還長。”
付焓默笑了笑:“我知道,拔除病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另外,我希望接下來無論永夜要攻占哪個城邦,隻要不經過封鎖線,雁羅城都不要予以幫助。”
白歆不解:“為什麼?攜手抵抗永夜才是永恒之舉。”
“莫非你認為,如今的人類很團結嗎?雁羅替他們守了這麼多年的邊境,他們也沒有提出過出力幫忙,如今不過是禮尚往來。”
“那你又為何要擾亂如今和平的局勢?”
“和平不了多久。”宮溯甯終于發言,“黃昏在蔓延,永夜準備出手,世界馬上就會一團糟。為了避免有人在背後捅刀子,我們必須在兼顧自身的情況下努力讓局勢變得更亂。”
白歆:“......”這是什麼邏輯,她怎麼聽不懂。
“總而言之,極晝軍要做好準備,這也是我今日來拜訪的主要原因之一。”付焓默颔首,“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了解一下如今極晝軍應對黃昏和永夜的手段。”
“這個是人盡皆知的事,我們也不怕公之于衆。”白歆眨眨眼,“喏,除了封鎖線就是這個,‘庇佑’核心。”
付焓默遲疑地說:“可我聽說這顆核心的來曆......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嗯,這顆核心是他人贈予,未來也将傳給下一任極晝軍統領。當初極晝軍吃了敗仗,又在皇城一戰中折損部分。戰線退至如今雁羅的位置時,極晝軍已經完全失去自保的手段,僅能憑借一腔熱血與永夜硬幹。”
白歆看了看宮溯甯:“那時宮統帥也自身難保,雖然他的确是做了一件很解氣的事,但......”
“說重點。”宮溯甯打斷她。
“哦,就在危急存亡之季,有人找上了我們,表示願意将他本人的核心捐贈給我們作為極晝軍守住河山的基石。我們自然是不肯答應,這種事前所未見,聞所未聞,幾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況且核心如此珍貴,又是當時新出現的東西,我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要讓一個陌生人冒這麼大的風險。”
“但你們依舊收下了。”
白歆歎了口氣:“是,因為在他離開後,我們收到了一對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