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鴉原。
宮溯甯坐在山崖上,遠遠望着那座堅固無比的城池。寒風烈烈,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鴉原内部。他依稀記得皇庭似乎開發了一套天氣調節系統,讓生活在鴉原的人們也能感受到四季的變遷。
他又朝另一個方向看去,那裡也有一座小型的城池,僅供實驗人員及其家屬居住。皇城的錯誤不會出現第二次,自那以後,皇庭就把實驗室單獨放在山坳裡,與居民區遠遠隔開,形成另一套獨立的防禦系統。
他的大祭司沒有見過鴉原,下的命令也語義不祥。于是他自動翻譯為兩個都要拿下。
“這上面好大的風。”奚傀拉開背包的拉鍊,從那個細小的縫隙望出來,“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等百裡行歌的信号。”
“他不會被逮捕吧?”奚傀憂心忡忡地問,“智者大人的社交圈子很窄,我不知道他原來在鴉原也有人脈。”
宮溯甯伸手扯了一根雜草,放在嘴裡叼着,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你也說了,那是‘智者’,不是百裡行歌。這鴉原上層圈子裡恐怕沒人不認識他。”
“他過去是個很有名的人嗎?”
宮溯甯想了想:“算是吧,大家都知道他是大祭司的走狗。”
“大祭司的狗可真多。”奚傀淡淡地說。
兩人霎時間陷入沉默。宮溯甯把草吐到一邊,站起身舒展手臂,從空間戒裡掏出一把巨大的赤紅色長弓。
“我沒看見信号。你這就要動手了嗎?”
“等不及了。等他發揮完他的嘴皮子,我們說不定可以在這裡呆到下個世紀。”
“如果你是因為大祭司的狗太多而受到了刺激,我可以申請收回那句話。”奚傀快速找補,“你要相信你不是普通的狗,你是最獨特的鳥。”
宮溯甯深吸一口氣:“你可以閉嘴了。”
他迎着風眯起眼睛,将箭尖對準鴉原主城頂上的高塔,指尖彙聚起亮眼的紅。随後他将箭尖往下一壓,逆着風把箭射了出去。
這支箭仿若沒有受到任何風力的影響,以自己獨特的軌迹在半空中無數次折返,最終穿越防禦罩,如流星一般直直洞穿那座中心防禦塔!
“怎麼樣?”
“沒中。”宮溯甯冷冷地看着防禦罩依舊閃着淡藍色的光,“果然,是那個女人的幻象。”
不遠處一陣強烈的空間波動,箭矢的軌迹被山坳裡不知何時立起的鏡面折射出來,光芒尾部直指宮溯甯所在的位置。他不假思索地拉開一道空間裂縫,下一秒,仿佛不要錢的猛烈攻擊直接把這道山壁擊碎。
“啧。”宮溯甯站在山崖下擡頭望着被削去的山頭,感歎道,“他們已經得到消息了,今蕪的異能全面得有些過分。”
“你已經退環境很久了,要習慣這個事實。”奚傀一本正經地說,“既然對方有針對你的完整舉措,你就該好好當合格誘餌才對。”
“但我還是不甘心。”
奚傀安慰般拍拍宮溯甯的手:“輔助通常更加保值。等我幫你拿到那百分之九十的力量,我一定助你重回巅峰......抱歉,我有點恐高,你能不能飛低一點?”
宮溯甯往下看了一眼,舉起手中的棉花娃娃:“沒事,摔不死。”
“但是啊——”
奚傀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而後,他就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徑直掉進了實驗區的防護罩中。
宮溯甯拍拍手,翅膀使力,将運動軌迹強行扭轉成一個直角,躲過了侵襲而來的攻擊,向更遠的地方飛去。
*
一天前。
鴉原主城的一個小巷子裡,獨屬于“遇見世界”的燈牌奄奄一息地閃着。隔着一塊隔音效果極好的玻璃,寥寥幾人的街道與嘈雜無比的舞池成為世界的兩半,模糊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
南煥坐在吧台後面,拿着一隻鉛筆在報紙上寫寫畫畫。他的身邊圍了一群男男女女,肆意的歡笑和暧昧的喘息聲在他的耳邊交雜。時不時會有人想要碰碰運氣,假裝無意地觸碰這位老闆裸露在外的蒼白皮膚,卻都遺憾地加入到醉生夢死的歡愉中。
他一人獨成一個小世界,一個屬于填字遊戲的小世界。
随着最後一個筆畫落下,每日必做的題目已然完成。他随意地欣賞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一旁的心靈雞湯上。
“......因年少輕狂而背井離鄉,行走在外風塵仆仆的旅人在遇到困難時,也總會念着自己曾經擁有的家。但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回不去的過去與看不見的未來,永遠都是橫亘在這段親情中最尖銳的刺。”
“......我們應當學會放下,嘗試去接納這些不曾同行的人。至少在這一刻,家人才是堅不可摧的港灣。”
南煥認真閱讀完這篇狗屁不通的稿子,而後将報紙鋪平,慎重地對折,把它安安穩穩地放在吧台下面厚厚一疊紙張的最上層。
“煥哥。”來者輕佻地笑着,舉起酒杯跟南煥放在一旁的杯子碰了碰,“看你今天心情不錯,要來一杯嗎?”
南煥平靜地擡起頭,打量眼前搭讪的年輕人,腦子裡檢索出對方的身份後點點頭:“今天是周五,可以。”
他随意地跟對方碰杯,也不在意其他人是否會在自己忽視已久的杯子裡徒勞地下一些助興的藥物,搖了搖杯中的酒便喝了一大口。
“煥哥......”青年有些癡迷地看着南煥泛着水色的唇,聲音帶着一絲黏膩,“你今晚沒穿制服。”
“又不是工作時間。”
青年垂下眼,不知在遺憾什麼:“真可惜。不過煥哥今天這身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