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煥蹬了蹬腳上匆忙套上的軍靴,擡手将風紀扣扣緊。
“他似乎情況不太妙。”新來的士兵在一旁說,“之前還在跟看守人員閑聊,現在好像沒聲了。”
“嘴說幹了?”
“我們有給他提供飲用水,但他......”士兵梗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您去看看吧。”
南煥“嗯”了一聲,走下長長的樓梯。
鴉原的地牢沒有與氣候系統共通,裡面又冷又濕。空氣中充斥着一股黴味,伴随着腐爛的氣息,讓人有些精神恍惚。
對于囚犯,皇庭一向不信奉人道主義。制度的制定者通常會選擇性地看待問題,對自己有利的便推行,與自己無關的則裝作看不見。南煥在這裡守了這麼多年門,每年都定期向上面提交修繕方案,撥款卻遲遲下不來。
他瞥了一眼刷到一半的牆面,無話可說。
地牢盡頭的臨時牢房已經是整個西南門最豪華的牢房了。即便如此,他依舊看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斜斜地靠在門邊,臉色蒼白,像是受盡了折磨。
“你們用刑了?”他垂下眼,看見對方手上淩亂纏繞的繃帶。
“我們怎麼敢......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士兵趕緊說,“您認識他嗎?這地方可不好呆,濕氣太重了。”
南煥把手伸過欄杆,捏起那人的下巴仔細觀察着:“好像認識。”
那人死了一般任由他擺弄自己的臉,直到對方試圖掀開眼睛上的繃帶,他才虛虛地攏住南煥的手:“呵,你的遠房表哥回來,還不快跪下請安?”
“原來是你。”南煥發出一聲平淡的感歎,“你明明跟我一樣大。”
“事實證明我就是比你早出生幾分鐘。”百裡行歌含糊地說着,“哼,你要知道‘全知’的含金量。”
“你拿異能去打聽這個?”
“怎麼不行?”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我最大的秘密是什麼。”南煥竟然盤腿坐下,似乎一點也不急着把對方弄出去。
百裡行歌緩了一會兒,蒼白着臉對不遠處的小士兵勾勾手:“你過來,咱們一起分享你們長官的秘密。”
士兵驚恐地退後幾步。
“說起來,我也很意外,你竟然還會使用‘想’這種詞。”百裡行歌虛弱地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我以為你的情緒已經淡到了極點......什麼時候無情道飛升呀,南煥将軍?”
“我已經不是将軍了,我隻是一個門衛。”
“我懂,所以你現在把我困在這裡,是想阻擾我進城嗎?”
南煥沒有回答。
百裡行歌強撐着坐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笑得像隻死去已久的豔鬼:“怎麼辦啊?連你也背叛了大祭司......這樣的話,等大祭司回來,他就隻有我了......”
南煥打斷了他:“還有宮溯甯。”
“宮溯甯?”百裡行歌輕笑一聲,“你們不是已經挖好坑讓他跳了嗎?他要是能成氣候,這幾百年早就是不死鳥的天下了。”
“不是‘我們’。”南煥糾正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把所有可疑人員堵在城外,其他安排一概不知。”
“如果這是大祭司的命令呢?”
“我會将我承諾到的事都盡可能完成。我把你堵在這裡并不會妨礙大祭司的計劃。”南煥認真地說。
“那你也真是......高估我們了。”
百裡行歌仿若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額頭輕抵着欄杆,沒有再說話。
“百裡行歌?”
“......嗯?”
“我的秘密是什麼?”
“還在糾結這個......”百裡行歌要被氣笑了,“放我出去我就講給你聽。”
“好。”
南煥竟然真的答應了,站起身,從兜裡慢悠悠地摸着鑰匙。一旁等候已久的士兵趕緊上前,快速打開了牢門,伸手準備幫助直屬上級的遠方表哥站起來,卻被南煥一個眼神釘在了一邊。
“腿疼為什麼不說?”南煥居高臨下地看着在地上冒冷汗的人,“如果我不放你走,你會一直這麼撐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