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煥目送着宮溯甯走遠,在通訊上按下一行字,随後便走進了塔内。
宮溯甯按照南煥的指示去打了車,沿路看到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之前他來到皇城時,外城區還有很多無家可歸的災民。如今居民安置點已經修建好,以工代赈的方案頗受人們追捧,大祭司的聲望在民間日益增長。
“那座塔前段時間封頂了,祭司大人會在一個月之後舉行第一次祭祀儀典。”司機說。
“祭祀儀典?”聽到這個詞,宮溯甯便明白淩默是想把能與神明溝通的傳言坐實。
“是,祭司大人說過,他會在儀典上直接傳遞神谕。”司機興緻勃勃地說,“大家都不太信,但那畢竟是祭司大人,他什麼都能做到。”
宮溯甯沒有說話。他從所有人的言語中感覺到一種堪稱詭異的信仰,這種信仰會把人捧得很高,松手時摔得也會很慘。
“你也是來報名新人類計劃的嗎?”
宮溯甯直起身:“......不,我其實不太懂這個,能詳細說說嗎?”
“其實我也不太懂,據說是可以讓人類獲得異能的改造計劃。雖然目前成功案例很少,但前些天,第一例成功案例已經誕生了。祭司大人說了,成功與否取決于某個身體指标。等這項技術徹底完善,就會開放改造名額,讓所有人都有機會獲得異能對抗天災!”
司機越說越激動,但實驗室已經到了,他隻能強行停止自己的暢想。
宮溯甯謝過司機,剛走到大門外準備思考怎麼混進去的問題時,守門保安便看見了他。
“诶,你是哪個型号的實驗體?之前怎麼沒見過你?”守門人嘟嘟囔囔着給他開了門,“祭司大人說了讓你們好好休息,怎麼一個二個都喜歡往家裡跑......”
宮溯甯很自然地認領了實驗體的身份,沖守門人微笑着點點頭。
他遠遠望見熟悉的身影。白大褂把淩默整個人襯得很瘦,很快他便發現這種瘦削不是錯覺。臉部有了棱角,喉結也比以前突出,一陣風吹來,仿佛可以被直接帶走。
他的阿焓在這一年中變得沉穩許多,臉上總是帶着慣常的笑意,但作為某種意義上的熟人,宮溯甯很明白這種笑容不是真實的笑。
淩默耐着性子跟這位皇庭議會成員解釋有關改造計劃的技術細節,在那人終于點頭離開後,嘴角立刻耷拉了下來。他轉身準備出門,卻看見迎面而來的另一個人。
“好久不見!”
他還沒反應過來時便條件反射地挂起微笑,接着就看見熟悉的紅色耳羽在風中飛舞。他莫名松了一口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小鳥走過來,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故作猶疑:“你是......?”
宮溯甯瞪大了眼睛。
“是你啊。”淩默終于笑了,“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黃昏到沉默期,極晝軍就沒事幹了,我來找你玩兒。”宮溯甯眨眨眼,“你現在住哪兒?我行李還沒放呢。”
“我......”淩默久違地遲疑了。他看着那雙澄澈的琥珀色眼睛,半晌,自顧自挪開了目光。
“阿焓?”宮溯甯疑惑地歪着頭。
“我們這種關系,再住在一起恐怕影響不太好。”淩默躲避着宮溯甯的眼神,“畢竟極晝軍和皇庭......并不能算一條路上的人,我們交流過多,容易讓議會那邊的人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祭司和議會的平衡好不容易才達成,所以......”
他沒有去看宮溯甯的表情,重新打起精神:“不過我可以以大祭司的名義請極晝軍的統帥吃個飯。你想吃點什麼?我......”
“淩焓聲。”
淩默整個人一激靈,好不容易堅定的信念又開始動搖。他沒有回應,隻是垂下了腦袋。
“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宮溯甯問道。
他當然記得,這是真正屬于他的名字,被他烙印在靈魂中,永生永世不會忘卻。
“我以為我的存在會讓你過得輕松一些。”宮溯甯沉沉地說,“看來我為你帶來了困擾,抱歉......”
他頓了一下,說了最後幾個字:“......皇庭的祭司大人。”
淩默心裡一緊,匆忙拉住宮溯甯的袖口,眼神依舊飄忽不定:“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宮溯甯低頭看着他的手:“祭司大人,這樣不成體統。”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
淩默一隻手緊緊拉着宮溯甯的袖子,另一隻手捂住臉。太丢人了,這裡可是實驗區,他想着,眼淚卻像是開了閘,仿佛是要把一年來承受的壓力流幹。他感覺身前的人沒動,試探性地扯了扯,突然眼前一黑,熟悉的氣息把他包裹住,連帶着所有自責與委屈。
“不要哭,我以後偷偷來就是了。”宮溯甯在衣服外悶悶地說,伸手抱住這團硌手的骨頭,“你瘦了好多。怎麼,議會不準你吃甜食嗎?”
懷裡的人沒有回答,隻是像過去那樣窩在臂彎中,把額頭抵着他的肩膀。
宮溯甯歎了口氣。
“算了,你想吃什麼?讓極晝軍統帥請祭司大人吃點好的。”他輕拍着淩默的背,突然想到什麼,“先說好,不吃禽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