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雙湖實驗區非常熱鬧,連帶着周圍的商鋪都擠滿了人。大家雖然沒有拿到試點資格,但還是有大部分好事者擠在栅欄外,等待着第一批新人類誕生。
這注定是人類曆史上的重要時刻。從此,人們将像無數末日小說一樣擁有異能,從而獲得與黃昏對抗的能力。
淩焓聲今天直接圍了條圍巾擋住下半張臉。他從來都不太适應皇城的詭異氣候,這種夏天下雪,冬天也下雪的地方究竟是誰在喜歡?
但他也紮紮實實在皇城生活了那麼多年,隻能說,自己的生命力的确頑強。
他擠在一個街角靜靜等着,直到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請問......”
宮溯甯看着那雙眼睛,一時間卡了殼。他無聲地張了張嘴,突然開始懷疑自己。
“什麼事?”淩焓聲低沉着聲音問道。
“哦......抱歉,我想問問這裡大概什麼時候能結束?有通知嗎?”
淩焓聲想了想:“大概下午五點吧,還有半個小時。”
“謝謝!”宮溯甯再次端詳着對方的眼睛,那人卻默默轉頭看向栅欄裡,沒有再理會他的意思。
一定是認錯了,宮溯甯想,他的阿焓正在裡面監督實驗,怎麼可能會以這種打扮出現在這裡。于是他也靠在旁邊,注視着來來往往興奮的人群。
“請問你也是來等人的嗎?”
淩焓聲點了點頭,幹脆閉上眼睛,任由那股熟悉的氣息在自己身旁晃了晃去。口袋裡的光團動了動,仿佛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他有時很難判斷自己的運氣。他可以告訴任何人自己的來曆,無論别人信不信,因為這就像是一個荒謬的玩笑,帶着真真假假,最終被人一笑而過。他也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對任何人,無論是以大祭司的身份,還是以來自未來的自己。
但他唯獨害怕面對宮溯甯。
這個時代的宮溯甯真的隻是一隻思維跳脫的小鳥,他沒有經曆過後世的痛苦折磨,也沒有失去過任何東西。他身邊的一切就是個童話,被所有愛他的人編織,将他牢牢保護在内。
而站在這裡的淩焓聲卻不一樣。他企圖洞察世界卻慘遭反噬,曆經無數次死亡與新生,在探索命運的道路上走的太遠。他深知自己已經滿身泥濘,而心思單純的鳥卻自顧自貼上來,渾身散發着令人垂涎的氣息。
這可真是......考驗定力。
淩焓聲開始在腦内盤算着之後的時間線。在他的記憶中,的确有一個若有若無的存在。他必須抓住這點痕迹,從中推出接下來自己的動向。
“祭司......大人......”
淩焓聲猛地睜開眼。
“祭司大人......我在你腦子裡,他聽不見。”那個聲音虛弱地說,“我能感受到,‘我’來了。”
淩焓聲緊緊閉着嘴,在腦子裡試圖跟他對話:“你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還好,一切都能對得上。”阮不尋說,“不過可能還得再等一會兒......現在是到哪個階段了?我似乎......睡了很久......”
“現在在試點,還有十多分鐘就要公布噩耗了。”
“唔......那我真的睡了很久。”
淩焓聲長舒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兩人突然沉默。半晌,阮不尋突然說:“祭司大人......容我解釋一下,之前的事......都是我自願的。”
淩焓聲愈發沉默。
“我知道您在完善循環。在救您這件事上,我的犧牲是絕對必要的,您不要自責。”阮不尋弱弱地說,“當時您的情況很危急,頸骨完全斷裂,身體内髒也或多或少有損傷......還有過量的藥劑讓您的身體幾乎停止運作。我隻能消耗自己靈魂的力量來救您。”
淩焓聲也明白這一點。阮不尋的到來意味着一切都已注定,但他還是感到一陣難受。
“在我睡過去之前,我已經徹底想通了。”阮不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睡過去,“麻煩您在新人類計劃完全開放後......找到這個時代的我......”
“我會的。”淩焓聲低聲說,“你放心。”
“謝謝祭司大人......能為這個世界做出一點貢獻......是我的榮幸......”
阮不尋又沉沉睡去。淩焓聲剛想調整情緒,就聽見一旁的宮溯甯好奇地詢問:“你在跟誰講話?”
“什麼?”
“剛剛你在叫人放心。”宮溯甯指出,“還有,你的聲音......”
“隻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可以成功!新人類計劃就是騙局!”
淩焓聲第一次無比慶幸這人群的騷動。他在混亂開始時便毫不猶豫地走向一旁的街道,在那裡,有一輛車在等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吸引,沒有人注意到一個普通人的離去。
“知足了?”南煥坐在前排,看着前方擁堵的人和車,敲了敲方向盤,“你說的幸運兒原來是這個。這概率......”
“今天是第一次大批量實驗,在此之前,我和硺黎已經預見到了這個結果。”淩焓聲看向窗外,有守備軍在外面維持秩序,但他隻是看着那個紅色的身影鑽進人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