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岚覺得自己飄在雲端，他仰起頭，露出雪白脆弱的脖頸，盯着帳子邊沿挂着的鈴铛，聽到它發出叮鈴一聲脆響。

“蕭岚。”江竹野喚道。

蕭岚的身體下意識一抖，又咬唇發出一聲疑惑的輕咛。

“看着我的眼睛，我想看你。”

蕭岚聽着江竹野的要求，乖巧地低下了頭，看着江竹野有些危險的目光，随後放任自己的眼神渙散開來。

誰也沒有說話，隻聽到了一聲接一聲，連綿不絕的叮當聲，然後是蕭岚似羞恥似滿足的歎息聲。

蕭岚的眼睛不知何時也蓄滿了淚水，他湊了上去給江竹野一個濕漉漉的輕吻，輕聲道：“你先别看。”

他手忙腳亂地清理這一片狼藉，發現眼淚和江竹野的手掌心一樣都是潮濕的，覺得整個人都要崩解成新年夜晚的禮花。

江竹野笑了起來，覺得前兩日郁結的心情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疏散開來，她整理好蕭岚的衣擺，突然覺得心髒從另一條路徑安定了下去，她在一片恍然中有些惆怅地想：“這是我的，他真的在我身邊了。”

從此天大地大，還是有那麼一個人“是她的”。

“笃笃笃”，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章河的聲音在門外怯怯地響起：“少主，我們到了，這外面看起來有些奇怪啊。”

江竹野連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又有些牙疼地走了回來，一邊答應道：“我剛睡醒，馬上就來”，一邊低頭把床單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幹了些什麼，心慌得緊，又不想在蕭岚面前露怯，于是把疊好的豆腐塊向蕭岚手裡一送：“拿好了。”

門一開，一股涼氣就冒了進來。

江竹野一擡頭，看到冷風盤旋着雪花在高大的松枝間搖動，面前是一片荒無人煙的雪原，隻有遠處的黑點好像飄起了些隐約的青煙，有點活人的味道。

章河小聲道：“這就是您給的坐标的地點啊，是不是我找得不太準啊，需要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嗎？”

“不用了。”江竹野看了看天空的顔色，神情冷淡了下去，方才那點熱意也被這風吹了個無影無蹤，她吩咐道：“你走吧，快點離開這裡，回丹森，通知師父這段時間多注意青雲宗那邊的地脈。”

“是，那您就和他一起——”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江竹野皺了皺眉，隐約覺得這片土地的氣息有些不同尋常。

蕭岚的臉色也變了，他下了車，對章河淡淡道：“還要命的話，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章河一直以為蕭岚就是個江竹野帶回來的病秧子，暗地裡沒少揣度他是怎麼得了少主的青眼，誰知這會兒發現他縱然漂亮，眉眼間卻冷厲的讓人害怕，一時間連話都不敢多說，呐呐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這裡是巫山嗎？”江竹野問道。

“不像，倒像是靠近寂靜海的地段，不知怎麼遷移到這裡來了。”

“也是，巫山的地段不會下這麼大的雪。”

聽到這話，蕭岚的瞳孔一縮，他一臉探尋地望着江竹野。

江竹野抿了抿嘴唇，她眺望着遠處的人煙，看着已經灰暗下去的天空，道：“這裡有什麼特殊？剛才為什麼說那種話。”

蕭岚愣怔了片刻，他用手遮住了江竹野的眼睛，問道：“你現在看得到什麼？”

江竹野仔細一瞧，她分明是閉上了眼睛，卻仍能看到風雪和村落，它們色彩分明而精緻，仿佛就存在于自己的眼前。

“在青雲宗我就應該發現的，你開始分不清意識之海和現實世界了，那深潭中本沒有什麼水怪，隻有我的殘念，你把他們帶給了我。”

蕭岚懊惱地皺起了眉頭，繼續道：“這裡的風雪本來也不存在，阿野，你再試着仔細看看，我們的眼前是什麼？”

江竹野睜大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倒覺得遠處的炊煙更加的真實，時隐時現地在天地間拉出一條細密的線路。

她向前邁了一小步，感受到冰冷的風刮在皮膚上冰涼又疼痛的感覺，不由得嘶了一聲，

“你先别動，前面是懸崖。”蕭岚将她向回一帶，自己試着向前探了探腳尖，蹬掉了幾塊落石。

而江竹野卻像沒聽到那些掉落的聲音似的，她不信邪的拉住了蕭岚的手：“你讓我試一下，我真的看見了。”

她向前走了幾步，在潔白的雪地上踏出了幾個深深淺淺的腳印。

蕭岚摒住呼吸，他看到江竹野就這麼走向前方，先是左腳懸浮，随後重心過度，緊接着整個人都站立在了空氣之中，他向前一抓，感受到靈氣毫無阻礙地在空中打了旋。

怎麼會這樣？難道江竹野已經和他不在一個空間了嗎？

蕭岚為這個想法起了一身冷汗，卻被江竹野握住了指尖：“你先試着跟我向前走一點，反正我們會飛。”

蕭岚看到了。

江竹野的渾身都好像被鍍了一層銀白的光輝，她向自己伸出了手，不經意地捅開了一層看不清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