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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逝水的确找到了一家好館子,人不多,但是本地人私藏的老店。
川渝的菜相互融合,各家菜譜上基本都有酸菜魚、毛血旺、辣子雞這些聲名遠揚的菜。
沈逝水問了周遙川,挑着隻點了兩個辣菜,熱菜尖椒雞與涼菜活捉莴筍,又點上一點都不辣的紅糖糍粑與蹄花海帶湯,加上兩瓶豆奶,保管解辣。
“您好不容易來這邊,路上我來請吧。”沈逝水非常主動,“你要什麼随便點。”
周遙川笑道:“沈先生度過經濟危機了?我吃不多的,先點這些,咱們嘗個味兒。路上真要餓了,我看還有不少小吃,我請您。”
沈逝水笑眯眯地下了單,撐着下巴,打量起有點拘謹的周遙川。越看越可愛是怎麼個事兒呢?
“那好啊,周先生,我們吃完飯,上茶館看場戲,逛到晚上,去坐一回長江索道吧。”
“好……對了,我給您帶了點路上的禮物,是工藝品,我帶着到成都,還是晚點給您拿着?”
“晚點我跟你去拿,省得讓周先生辛苦背着。”沈逝水喜上眉梢。
果然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都很開心,嘴角根本放不下來。這種隻想傻樂的勁兒太上頭了。
菜很快上來,這尖椒雞裡的辣椒用的是青紅的小米辣與二荊條,香辣撲鼻,色彩鮮豔,過油炸的雞肉埋藏在紅紅綠綠的辣椒中,吸飽了辣椒的香氣,比辣子雞看着還鮮豔,讓人垂涎欲滴的同時,不禁擔憂會不會辣壞嗓子。
好在海帶蹄花湯、紅糖糍粑與活捉莴筍随後上來了,冰鎮豆奶也已經就位。
先喝點兒湯潤潤嗓子,小心地翻出一塊香脆的雞塊,用舌尖吮吸辣味……嘶!這辣味倒是能接受,但緊随其後的麻香迅速攻城略地,熏麻了整條舌頭。
“紅花椒青花椒還有麻椒油……”沈逝水咂麼着味兒,接受程度良好,順手把豆奶給周遙川開開,“辣的話喝一口,涼涼的。”
周遙川接過豆奶,卻沒有喝,大着舌頭說:“沒事兒,緩緩就能接受了……有點麻。”
沈逝水憋不住笑,就用紙巾假裝擦着嘴角。而後又來了一口酸甜微辣的莴筍,看周遙川适應了些,就給盛上一碗豬蹄湯。
這回的尖椒雞确實不那麼辣,倒是麻油加得多。沈逝水又來了幾塊兒,再嘗嘗蹄花湯。
嗯,不錯,醇厚的同時也挺清爽不油膩,不愧是寶藏老店出品,下回可以推薦朋友來吃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明明沒有點太多辣的,但已經足夠痛快了。周遙川忽而想起自己在江西吃的幾頓,頭腦正熱着,便給沈逝水講了起來。
“江西吃辣真的絕,我隻走了北邊的景德鎮和九江,還沒去辣都萍鄉,就有幾次給我辣得眼前發黑。蓮花血鴨是我自找的根本吃不完,淋了紅油的藕片,壓根兒不敢想那一口下去居然那麼辣,吓得我後來點了個西紅柿炒蛋……番茄和辣椒混在一起,辣椒籽被牙齒咬碎的刹那,每一口都是痛。特别是我開車經過鄉鎮的小飯館時,完全不辣的基本沒有……可能隻有冰箱裡的飲料吧。”
難得見到周遙川這麼愁眉苦臉的樣子,話多得像喝多了,舌頭又被麻得僵硬了些,沈逝水越發覺得有趣,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今天還好。”周遙川深深吐出一口氣,唇角揚起淡淡弧度,原本的薄唇被辣得發紅,像是牆邊挂着的一串彎彎的小辣椒,“這頓吃得很痛快,很舒坦。您挑的地兒好,味兒正,也照顧着我。”
沈逝水有點想翹尾巴了。
“那咱們去茶館,喝點茶,給您潤潤嗓子,消消火。”
“走着。”周遙川用指節蹭蹭鼻尖的汗,粲然一笑。
茶館兒不遠,坐在竹編的椅子上,喝的是蓋碗茶,看的是川劇變臉。
“這蓋碗兒蓋為天,托為地,碗為人,因而又稱“三才碗”。茶味兒鮮爽,清甜且活,才是好茶。”
坐在VIP座位上,連服務都精緻不少。
周遙川點點頭謝過,唇瓣在瓷碗上輕碰,呷口熱茶。
這位置靠前,演員的舉手投足都清晰可見。那音樂奏起,姿勢一擺,魄力十足。
看他腳下邁着四方步,聽他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會兒甩起袖子擋了臉,半秒鐘不到,再放下時已是另外的模樣,再一扭頭,哎,又變了色兒。
這變得相當絲滑,也不知用的是哪種技巧。
演員在台上走了一圈兒,忽地噴出一口火來,引起觀衆驚呼,精彩絕倫。
等這一出出戲看完,茶也灌了半肚子,稍微放松之後,周遙川看着導航,把兩人引到一處小吃街。
這路走下來,隻端了一碗涼蝦,兩份苕皮豆幹——不是請客的摳門,是真吃不動了,填填縫,逛逛街,晚上沒準還得再吃一頓的。
沈逝水看着手裡涼蝦碗中的兩把黑色塑料勺子,暗暗歎氣,行吧,挺衛生。
沈逝水另一隻手托着紙托,“要不要嘗嘗我這個豆幹酸蘿蔔肉沫的?”
咬苕皮正咬了一半的周遙川停下嘴,“我這個咬過了……”
“周先生,我不介意。我也想嘗嘗……苕皮酸豆角的味道。”
“您在成都這麼多年都沒嘗嘗?”周遙川小心地和沈逝水手裡的做了交換,又把涼蝦搶了過來,“您先吃吧,我給您拿着。”
沈逝水心滿意足地咬開他吃過的烤苕皮——不是所有富二代都喜歡吃剩的!他沈逝水就不一樣,喜歡吃周老師吃剩的!
周遙川倒想不出他會想這些,淺淺地咬了一口豆幹酸蘿蔔。
酸蘿蔔很解膩,豆幹很有豆香。果然油滋滋的烤制食品都很香。
吃完之後,再吃點涼蝦,清新爽口。
也正好走到了長江索道的位置。
沈逝水早就買好了票,幫着把吃完的垃圾丢進垃圾桶,向周遙川伸出手,“周先生,咱們去坐纜車吧!”
周遙川看着那隻修長的手,恍神片刻,走過去些,擡手拍拍沈逝水的肩膀。
“走。您帶路。”
——他還是稍微退縮了。
曾經有一雙寬大的手狠狠鉗制住他的手腕,讓他隐隐作痛。如果牽手就像是契約達成,他還是想再猶豫一會兒。
但拍拍肩膀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