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害怕不被愛。無論是鄰居給的鮮花餅還是老師們憐愛的目光,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别,有人說他是情感淺薄不是正常人,但正常人的定義是什麼?趙南錦從來不會迎合,因為沒有人去教他這個社會的“規則”。他就這樣長大,從世界的子宮裡用力地擠出一顆頭來,暢快地呼吸,用力地感受心跳。他是一個奇怪的人,明明是一個苦難孕育出的孩子,卻活得如此令人驚歎。
趙南錦把世界上的人分成三類,一類是活着的人,一類是死着的人,還有一類,就是樓夢勤現在這樣在生死之界的人,他遇到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幾乎都是第三類,異類總會相吸,他們會散發一種特殊的氣味,引領走向生的希望。
他發現自己愛上了陳銘。這并不稀奇,他自己也不驚訝,但人和動物最大的差别就是人是以道德為榮的,他不能愛他。
時間會磨平一切,趙南錦輕松地想,他會愛很多人,不隻陳銘。
不過可惜的是,趙南錦發現,樓夢勤喜歡女生,這樣看來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從來不和男孩子走的近。這樣仿佛就給了趙南錦一個可笑的“借口”,他荒唐地想,這是上天的旨意。
下地獄,多麼新鮮的詞。趙南錦沉淪其中,在這段關系裡,陳銘仿佛是個啞巴,從他漂亮的唇裡撬不開一句真話。
他應該感到羞愧。趙南錦并不覺得有誰離不開誰,他甚至開始思考,去懷疑之前的自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挫敗和茫然。
後面遇見了劉宰思,一個看上去沉穩,笑聲爽朗的男人,沉穩到,趙南錦幾乎忘卻了他的年齡。
所有人都帶着面紗,趙南錦有時候也看不透。劉宰思很愛笑,不過笑的很假,很像但又不像陳銘。當他試圖從一個人身上去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時,他才頓然醒悟,原來自己也害怕不被愛。
陳銘愛他嗎?那是報複,既是對樓夢勤的報複,也是對他的報複。那不是愛。趙南錦想,莫強求,莫強求,強求沒有結果,這件道理也是胡阿姨告訴他的。
好吧。趙南錦還是沒有找到答案。他把日記合上,閉上眼睛,得出來隻有三個字:不想了。
不想了。
陳銘扣着玩偶的眼睛,試圖讓它閉眼,黎袁說他戀愛腦,但他清楚,不是這樣的。
他不能辜負父母的期待,更不能和男人在一起。
想通之後,陳銘振作很多,或許趙南錦和小時候的玩偶熊沒什麼區别,可以割舍,沒什麼大不了。
一切準備好,陳銘拿着鑰匙準備去地下室,當他進去時忽然發現聲控燈壞了,不得已他走去電閘查看情況,黑暗中一道光刺進來,陳銘眼睛跟着腦子一起失明。刺眼的陽光灑進來時,他隻覺得燥熱,渾身被被子包裹,擠在狹小的空間。他冷靜下來,忽然一條長長的蟒蛇纏繞在他的脖頸,毒液侵蝕眼球,尖銳的牙齒刺進心髒,他激烈地開始反抗,轟隆一聲,蟒蛇消失了,浮上來的是一張迷離的臉,如同救世主般降臨。
“救我···”陳銘死死抓着脖頸上的束縛。
救世主卻說:“沒用的,你現在屬于我了。”
陳銘瞪大眼睛,嘴唇染上了鮮血,疼痛令他一瞬間清醒:“齊栗!”
齊栗帶着棒球帽,胡子紮上去,慢慢生根,按住不安的頭,近乎癡迷地看着他:“我的了。”
陳銘咬着牙:“你瘋了?”
齊栗被他眼底的憤怒燙到了,别過臉:“我們是同類,這是你告訴我的···你說的。”
“你要帶我去哪?”
“去一個,你害怕的地方,沒人能找到,你會依賴我,你會隻愛我。”
空氣中仿佛凝聚了無數個水滴,亟待悲傷地落下,再無聲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