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被他這番話氣得胸膛起伏,用力甩開了他的手,蒼白的小臉瞬間憋紅。
她起身踱步,他既然找她不痛快,那她也非得氣一下他不可。
顧雲定睛看他,“您說發洩...不管用什麼方法發洩都可以嗎?”
二人四目相對,一個目露期待又暗含興奮,一個不起波瀾但隐含挑釁。誰都沒有移開目光,仿佛在進行一場無形的交鋒。
周其钺有些好奇,輕笑道,“你想怎樣?我都願意配合。”
她表情認真,“真的嗎?如果...我想揍你也可以嗎?”
周其钺有些驚訝,且不說從來沒有女人說想揍他,光是顧雲又敢來激他這件事,就足夠挑起他的興趣。
有意思,他最愛看平日裡忍氣吞聲的人爆發了。
片刻後,他收起怔愣,似笑非笑地剝了自己的盔甲,活動了一下手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來,隻一條,不準打臉。”
顧雲睜大了眼睛,他居然會答應,方才她的行為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挑釁意味,本來都做好被訓斥的準備了...
但他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周其钺已經站定,顧雲也靈巧地起身,去裡間取了條帶子出來,把周其钺的手臂反剪,然後牢牢縛上——就像他之前對她做的那樣。
周其钺臉上始終帶着不以為意的笑,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顧雲擡眼看他,不知不覺也興奮起來,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
就在周其钺懷疑她下不去手的時候,顧雲忽然握緊了拳頭重重向他胸前砸下!
周其钺反應迅速,在她落拳的一瞬間繃緊了肌肉,雙方都震得後退了一步。
顧雲感覺自己仿佛砸在了一塊石頭上,手背一陣疼,手臂也被震得有些麻,但心裡卻說不出的暢快。
起了興趣,顧雲看周其钺面不改色,也并未制止,便蓄滿了力氣,一拳接一拳地落下,屋子裡一時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梆梆的撞擊聲。
劉嬷嬷在屋外聽到動靜,連忙揚聲朝裡問道,“娘子,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無事。”是周其钺的聲音。
劉嬷嬷有些生疑,平日裡周其钺的聲音比這敞亮許多,這會兒卻有些悶悶的。
她還有些擔心,但也不好多說什麼,歎了口氣走開了些,在一旁默默留意着房裡的動靜,畢竟顧雲身子還虛着呢。
周其钺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她的拳頭似雨點般落下,揮拳動作簡潔而優美,他甚至可以想象她纖薄身闆背後薄薄的肌肉是如何收縮、隆起、又歸于平靜。
早知道她力氣大,沒想到下手果然不輕,趕得上軍營裡未經訓練的普通新兵了。
令他詫異的是,她的拳頭落下後,酸痛的感覺在他身上一陣一陣地蔓延,他竟在心裡隐隐生出了快意。
這就是被女人打的感覺嗎?
被劉嬷嬷這一打斷,顧雲停了下來,坐在小榻上急急喘氣,心中滿是懊惱。
不吃飯果然沒力氣,才這會兒居然就累了!
周其钺面色微紅,眼睛亮亮的,“舒服了?”
顧雲擡頭,他這雙鳳眼帶上笑意當真漂亮,它的主人卻開口繼續說道:
“還不給我解開?”
顧雲見好就收,待氣喘勻了些,起身幫他解開了束帶。
周其钺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瞧她神色,心知她應當也暢快了。
這還差不多,他告訴她家人死訊的本意,并不是想收獲一個死氣沉沉的她。
這束帶其實他輕輕松松就能弄開,一直裝作被縛不過是圖她開心罷了。
如此看來,倒也算值。
顧雲經過這番對周其钺的“毆打”,心中的氣撒出來不少,叫他欺負她!叫他盡帶回來一些壞消息!
此刻她冷靜了一些,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神,低着頭去拿一旁的盔甲想幫他穿上。
可誰知,身體的虛弱程度超過了她的想象,剛剛那番“鍛煉”之後竟是連拿盔甲都拿不起來了。
周其钺看她這幅樣子,不禁放聲大笑,“你還敢不吃飯?”
顧雲觑他一眼,說不出話,氣呼呼地走進裡間去了。
周其钺自己穿戴整齊,也不介意顧雲撇下他走了,放聲朝裡說道:
“我知你不喜歡被拘在府裡,三日後,若你有力氣了,我帶你去西郊散心。”
周遭一片安靜,周其钺卻耐心地等着回答。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一聲小小的“謝謝”,他終于心滿意足地推門離開了。
周其钺走後,劉嬷嬷立馬進屋,左看看、右看看。
還好,屋裡擺設整整齊齊的,沒有損壞任何物件。
往裡走,卻見顧雲站在衣櫃前,正往裡放什麼東西。
“呀!娘子您的手怎麼磕紅了。”
顧雲有些心虛,不敢和劉嬷嬷目光對視,連忙開口:“沒事。快幫我準備些吃的吧,我餓了。”
“诶,好好好!”劉嬷嬷喜不自勝,連忙去小廚房忙活了。
終于想吃東西了,還是周大人有法子!
顧雲臉上也不自覺地挂上了笑容,緩步走進書房。
隻見她多日未曾落座的書桌一角,隻剩下了周其钺親手挑選的祥雲赭色四方瓶——
那束幹枯的紅梅,早已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