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門房通禀,說言杞和影老闆前來求見。”
顧宅的門房見二位女子一明豔冷淡一溫婉柔和,衣着談吐皆非常人,忙不疊進屋通報。
可沒一會兒,他就苦着臉出來回話:“我家家主今日身子不适,尚在歇息,恐不能見外客了,還望貴人見諒。”
言杞和影老闆對視一眼,“可嚴重?”
“這個,小人便不清楚了,不過今早家主是由周将軍護送回府的,興許他清楚個中緣由。”
周其钺?
影老闆看向自己右手提着的賀禮,腦海裡還是她阿兄蒼白、别扭又帶着些委屈的臉。
發生了什麼,他不親自上門送禮,非要讓她幫忙順手送來?
說起來,當初在兖州與她正式結識之前,影老闆早在平城的雲晖院認識了一遍顧雲,倒是對他們曾經的事情一清二楚。
那會兒周其钺精神狀态堪憂,畢竟是她的阿兄,她不願見他如此消沉,便從甯風甯澤那兒旁敲側擊弄清了原委。
那兩人也是周府的老人了,自幼便待在周其钺身邊,她也自然熟識。因此,她沒有費什麼力氣便弄清楚了那段時間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當真是造孽。
可他當時一味沉浸在悲痛裡面,無論是關于岑繼,還是顧雲,都隻字不提。是以,影老闆一直都不知道自家阿兄那個死去的摯愛,竟是顧雲。
也是後來,她無意間在周其钺的書房裡發現了滿滿當當關于她的畫像,才發現原來阿兄那逝去的摯愛,竟就是當日在太烏山與那土匪頭子同行的人。也是曾經擁着紅梅與他打馬而過、盛裝打扮與他新年遊街的人。
他如此确信她的死亡,倒讓她一時沒有聯想到那位女子身上。
而後,她又幾次三番在尋找周其钺時,聽見傳說中将軍府的禁忌之地——雲晖院傳來動靜,翻牆進去,才發現同樣翻牆而入的周其钺。
他看起來不甚清醒,明明下令将雲晖院封鎖,卻又自欺欺人地暗中潛入,對着她的“遺物”百般懷緬。
而在她從劉嬷嬷、春霞處得知了二人更多的事情後,她又覺得他該!
從前對别人百般欺負,如今把人逼走了又表現得傷心欲絕,早幹嘛去了?
于是,她暫時按下了顧雲的消息,沒有透露于自家阿兄。
此後,雖然有她的陪伴,他的狀态卻總不見好,甚至有了夢遊之症。
她好幾次發現他無意識得朝雲晖院走去,熟練地翻牆而入,或将自己鎖在她的書房,或将自己鎖在她的卧房。
雲晖院隻是對外封鎖,劉嬷嬷與春霞卻仍舊每日打掃此處,因此他在裡面歇下也不埋汰。
一來二去,影老闆也跟随周其钺回顧了大部分顧雲的“遺物”,進而也發現,原來她就是言杞當初教的那個女學生。
沒想到,二人無形中竟有如此多的交集。
這個女子,堅韌如野草,玲珑似冰雪,純真卻不愚蠢,弱小卻有決斷,竟能謀劃出一場假死,把她阿兄都騙了過去。
影老闆對她心生佩服,也因此後來在兖州請了殷修為她引薦,正式與顧雲成為了朋友。
而周其钺,她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他那副要将自己耗死的樣子,終究還是悄悄透露了一點顧雲的消息。
岑繼之死不可挽回,他心裡的另一個支柱“死而複生”,總能讓他恢複些人氣吧?
她知道,以自家阿兄霸道的性子,顧雲最終難免會被他緊緊纏上,可站在女子的立場上,就這麼便宜了劣迹斑斑的男人,終究是意難平,即便那個人是自家阿兄。
于是,她樂得見到顧雲接納其他男人,慢慢開啟新生活。
終究是她的家人對她做了那些惡劣的事情,影老闆的心裡其實也有一股莫名的愧疚。
可沒想到,如今看來,那個行事霸道、要風得風的周其钺,似乎沒有讨到什麼好處。
難道他轉性了?
也不知他何時發現二人是好友的,帶着賀禮找上她時,那副又生氣又委屈的樣子看起來好不可憐。
影老闆便也隻好勉為其難地捎上了這份賀禮。
“勞煩将這些東西送到顧大人跟前吧,就說是生辰禮。”
言杞與影老闆本想拉着顧雲小聚一番,如今看是不成了,隻好留下禮物,改日再訪。
門房依言将三個禮盒送往宅内,影老闆則打算再去找一趟周其钺。
顧雲一覺睡到日頭灑入西側花窗才悠悠轉醒。
夏蕊為她送來些清淡吃食,又配了杯姜棗茶。
填飽肚子,她感覺身子的不适已幾乎消失殆盡,于是琢磨着去給周其钺道個歉,畢竟這次于他算是無妄之災。
母親的那一棍子,鉚了十足的勁,想必他傷得不輕。
顧雲沒有帶下人,她不想有别人和她一起登周其钺的府邸。
她在街頭掃了掃招牌,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搜尋目标。走入一家帶有“影”字标志的藥坊,顧雲從袖口掏出了一個小木牌。
“給我一瓶最好的膏藥,治棍棒内傷用。”
夥計瞧見特制木牌上紅色的“影”字,異常熱情地将好東西都推到了顧雲面前。
“這些都很不錯,貴客可要多挑幾瓶?”
那小木牌是影老闆給她的,說是隻要在影字招牌的店鋪裡掏出此物,就可享受内購好價,這是她為朋友們提供的專屬福利。
這還是顧雲第一次使用它,沒想到得到了夥計如此熱情的待遇。
可這些瞧起來都不似凡品,多了也用不上,“挑一個最好的給我就成。”
雖說她如今每月都會收到鸾娘寄給她的雲間木坊分紅款項,說不上富有,卻實在算不上窮,可她還是不願意花不必要的錢,這是過往人生為她打下的深深烙印。
夥計不再推銷,依命行事,“得嘞!”
付過銀子,顧雲向将軍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