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無表情地直直回望,語氣說不出地冷。
“佳人在側,情難自抑,怎可說是侵犯呢?”
他絲毫不懼,說話間緩慢朝她靠近,想要一親芳澤的念頭直直地寫在好看的鳳眼裡,倒讓平日裡隻覺得銳利的眼睛添上了幾分風流。
顧雲實在無言以對,抄起一本手邊的書就往他臉上砸。
“滾!”
這人當真是愈發言行無狀、行事放肆。
那次月下交談被她撞破二人宅邸的秘密後,他翻牆而來的行徑更加肆無忌憚了。而顧雲也有些後悔那晚對他出言安慰,這個人的臉皮較以往竟又厚了幾分。
那些直白的眼神、明目張膽的愛意,實在讓她有些無力招架。
那本書自然沒有砸到周其钺俊朗的臉上,他不過潇灑一擡手,書本就穩穩地落在了他手裡。
“雲娘竟真的忍心?要是真打壞了,以後我不僅身上醜,臉也醜,你不是虧大了?”
顧雲再受不了,擡起手腕一股腦地将袖箭全部射出,饒是周其钺身手再快也不免中了幾發。
“給我滾!以後休想再進我的宅子!”
被射中的地方疼得有些發麻,威力倒是比他想象中大了不少。
見她真的有些生氣,他也見好就收,灰溜溜地退出屋内,聲音卻不要臉地繼續飄進來。
“晚些一起去看賽龍舟啊——”
意料之中,屋内沒有應聲,周其钺渾不在意地準備翻牆離開。
他熟門熟路走到顧宅西牆,卻見有一人靜靜地立在牆角,似是在等他。
顧母見他出來,遣散了身邊的嬷嬷,朝他禮貌一笑。
方才與顧雲沒臉沒皮的周将軍,此刻的神色卻有些不自然,端正了身闆乖巧上前給顧母拱手請安。
“伯母端午安康。”
顧母似是不适應,也連忙回禮,“貴人無需多禮。”
她依舊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渾身上下透露着拘謹。
“我是想跟您說一聲抱歉,上次誤傷了你,是我的不是,還望貴人莫怪罪到阿雲身上。”
周其钺面色誠懇自然。
“伯母言重了,上次是晚輩的不是,您無需介懷。晚輩周其钺,您可直呼我的姓名。”
顧母瞧着眼前筆挺健壯、氣質不俗的年輕人,終究還是沒敢直呼其名,倒是被他這幅和煦的樣子感染,拘謹漸漸散去,人也開始放松下來。
“周大人,今日端午佳節,我自制了些艾草香包,驅蚊避瘟最是合适,如若不嫌棄,您也收下一個吧。”
周其钺見她仍是疏離地喚他“大人”,不禁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些,瞧見她遞來的香包,立刻便彎腰雙手去接。
“晚輩多謝伯母賞賜。”
香包做工平整,飾有寓意吉祥的五彩穗子,一股濃郁的艾草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周其钺立刻便将它挂在了腰間。
顧母将一切都看在眼裡,複又開口道:“說來,其實我還想對您道一聲謝。”
周其钺有些疑惑地擡眼,隻聽她繼續說:“阿雲那孩子,是我們對不起她。”
她似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她是個女孩,我和她阿爹,不曾給她過多關愛,有了她阿弟之後更是。不知不覺,她好像習慣了事事都靠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周其钺聽到這裡,臉色慢慢開始發沉。其實他一直不明白,她的家人待她不算好,為何她會那般看重他們。
“她看似純真,卻最是敏銳,從小到大,總能最快地察覺到家裡人的情緒,乖巧地讨大家開心。可我知道她看似乖巧,其實卻最是倔強,很有自己的主意。”
顧母面上的笑也慢慢變得有些苦澀,“許是自由自在慣了,許是知道隻能靠自己,她這個孩子極善忍耐。”
“前兩年呀,我發現她竟染上了手腳冰涼和腹痛的毛病。”說着,她對他了然一笑。
周其钺不知她是指上次的事情還是在暗示往事,忽然有些心虛。
顧母的聲音繼續傳來。
“我也逼她去看過郎中,說是逃難時受寒太過,喝些藥就能慢慢調理。可是這孩子,想起時便喝一碗,忙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跟我說得最多的,就是‘沒事,忍忍就好了’,可這些毛病哪能這樣忍一輩子去?”
說着,她又開始垂淚,聲音也帶上了些哽咽。
“...我是個沒本事的,無法為她的事業提供半點助力不說,連生活上也管不住她。還好這次有您幫忙監督着,要不是您,她何時這般乖乖地喝過藥?”
不知為何,周其钺感覺自己喉嚨發緊,竟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對着顧母再揖一禮。
“您不必如此客氣,我們都是盼着她好的人,平日裡還得靠您多多照顧她才是。”
顧母見他如此,收住了眼淚,紅着眼眶試探着問他。
“說起來,您可想過與阿雲的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