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一聲，眼裡滿是真摯，“當然是因為，你是個很好的人啊。”

“世家女都是一個模闆教出來的，何其無趣？你卻是靈動的、蓬勃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輕輕握在掌心，朝她湊近了些，眼裡閃着促狹的光。

“而且，與我成婚，徹底擺脫那個讨厭的周其钺，不好嗎？”

顧雲偏頭躲開了他灼熱的目光，“我沒你說的那麼好，也不想通過與你成婚這種方式來擺脫他。”

她深吸一口氣，“我這幅破敗身子，實在算不上良配。況且你今後肯定是要入仕的，皇上在提拔女官之時便下了死命令，朝堂之上，官員不得通婚。所以，你我之間，比起夫妻，還是同僚的身份更合适些。”

嶽星赜不依，掰過她的肩膀直視她。

“你字字句句都在與我分析利弊，可我隻問你的真心。抛開所有的一切，你對我的心意如何？”

顧雲睜大了眼睛，“我...”

這樣一個誠摯熱烈又心思細膩的少年郎，沒人會不喜歡。

可是，若她知曉他的身份，就絕不會與他有這樣的關系，更無從談起對他的心意。

見她猶豫，他連忙繼續說道：“我說過，隻要你願意，我就有辦法。朝官不可通婚又如何？大不了我嶽星赜永不入仕，入贅你顧家。”

顧雲越聽越心驚，連忙捂他的嘴。

“你要真這麼想，恐怕戴丞相恨不得殺了我！”

他靈巧偏開腦袋，尚有些青澀的臉露出個輕蔑的笑，素來幹淨漂亮的眼裡也閃過一絲陰翳。

“我說過，你不用擔心那老頭。”

顧雲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後緩緩出聲。

“我不管你與他之間有何仇怨，請不要把我卷進去。”

許是她的話有些冷硬，嶽星赜的面色很快變得委屈。

于是顧雲放緩了些語氣，“我感覺你很排斥戴家，否則當初明明透露個消息就可以離開南風館，但你偏偏沒有。”

“但是，他終究是你的父親不是嗎？你們有什麼矛盾，好好說開了，也就過去了；若是無法調和，你也可以選擇不回戴家，何必像現在這般互相較勁、兩看相厭呢？”

語畢，顧雲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隻覺得他身上慣常的乖巧僞裝好似倏的一下被融化了，露出自厭自棄的内裡來。

灰蒙蒙的，是更深層、更真實的他。

他擡眼看向窗外，夏日午後的日光正好，在窗棂上映出斑駁樹影，他眼裡的恨意卻讓人心驚。

“我絕不會放過他，這個老東西笑不了多久了。”

嶽星赜又重新轉頭，目光灼灼，“隻要你一句話，我會帶着半個戴家來贅你。”

顧雲被他這幅樣子驚得瞪大了眼睛。

嶽星赜瞧她怔愣，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胸膛上按，又挂上了往日那般蠱人的神色，一雙狐狸般的眼睛湊近觑着她。

“而且，我年輕體力好，還會服侍人，總不會讓你吃虧的。”

他又湊近了些，幾乎要覆在她身上，“你試過的不是嗎？”

勾欄做派。

顧雲立馬就推開了他。

“既然你要我給你一句話，那我給你。”

她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言辭認真。

“我不會與你成婚，你再來問多少次都是這個答案。”

“以後，我們除了同僚，或是朋友，不會再有别的關系。”

嶽星赜仰頭望她，眼睛濕漉漉的。

“一點舊情都不念嗎？”

“從前是我的不是，初入京城，被亂花迷了眼。如今才明白，為官者最重要的是修身養性，恪守本職。”

“我已改過自新了。”

俨然一副老實人迷途知返的樣子。

嶽星赜一雙好看的眼睛觑着她。

“你真的不是和那誰舊情複燃了？”

“我和他之間，沒有情可以複燃。”

他倏地笑了起來，眼裡卻是些複雜的東西。

顧雲有些擔心他，輕輕拍他的肩。

“阿赜，你的心裡有恨，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希望你不要自毀自傷，也不要傷害無辜的人。”

嶽星赜猛地收起了笑，看她一眼又迅速撇開視線，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無論是關于他的複仇，還是關于他一直以來的自厭自棄，她好像都有所察覺。

她繼續說着，“你還這麼年輕，未來還長，我希望你能多些快樂。”

他忽地起身将她擁入懷中，抱得很緊。

“你也沒比我大幾歲，别老用這種過來人的語氣勸告我。”

顧雲有些僵硬，卻沒有推開他。

她知道，他這是在告别。

很快，嶽星赜松開她，趁她不注意在她唇上輕啄一口，随即猛地退開。

幹淨蓬勃的少年氣息一觸即分，顧雲頓時怔愣在原地，臉上也浮起紅暈。

嶽星赜的臉卻比她更紅，少年瘦削挺拔，神情扭捏。

“我不管，道别吻總得有個。”

似是怕顧雲訓斥他，也不等她說話，嶽星赜立馬邁着大步走出書房，背影中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顧雲站在原地，擡手觸了觸嘴唇，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待重新坐回桌前，眼裡映入西側的院牆，才反應過來不對勁來自于哪裡——

周其钺居然沒有來攪和。

難道他真的如她所願，不再糾纏了？